第二十四章 祭天

    汗王蛮行伯称要再次上祭台请示神女，众人神情肃穆，玩乐之心大减。

    姒始生也知道北狄国的传统，便要将昆仑玉和二十把宝剑送入北狄库中。但蛮行伯却摆手拒绝，称一切待神女示谕下来之后再作决定。姒始生叹了口气，无奈作罢。

    北狄国安排姒始生、姒庚金等昆吾人到往西峰宫殿住下，风易等人也各自安歇。第二日清晨，玄铁巨钟轰然作响，风易从床上惊醒，想到昨晚之事急忙赶到神女祭台。

    四下一瞧，祭台上虽遭那日九尾狐之变，但周遭翻转一新，中央的寒玉球也被一个巨大的冰盘代替，上方寒气森然，隐隐有空气中的水汽凝为冰晶，缓缓落下。

    汗王蛮行伯、蛮坤、留吁弼等北狄权贵早已站在祭台周围，面容严肃，凝神以待。

    姒始生等人也跟在后方，面带惊奇疑惑，特别是姒庚金，他嘴角带笑，似是对这祭天祷告的行为极为不屑。

    风易心中突的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昨晚还打算事先和欧丝野通个风报个信，希望她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儿上，稍稍偏向昆吾。

    但怎奈北狄将神女使者看的极为重要，又加上几日前的变故，此番更是保护严密，足有数百名侍卫分批次在她的寝宫周围巡逻，密不透风，连只冰鸟也飞不进去。

    风易虽为北狄贵，但他一个男子，大半夜去找神女使者难免惹来非议，稍有不慎，恐怕还会被怀疑。

    他心头莫名的焦躁，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原地等待。倒是姒庚金面带微笑，朝祭台中央的冰盘看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一声高叫：“神女使者到！”

    声音刚落，便有阵阵高吟欢唱响起。风易侧目看去，欧丝野身着黑衣，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台来，身后十来名侍女紧随在后，手中拿着许多不知名的乐器，奏起曲子来。曲声舒缓而纯净，正如幽陵城外亘古不变的风雪。

    这是北狄人历经百年、千年，从严寒和冰雪中领悟到的乐章，悠长高扬。

    饶是风易性情易动，也不由生出肃静*之感。听了片刻，他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这国家的历史和苦难，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大刀、长矛，以及那虚无缥缈的神女身上。

    此时此刻，欧丝野的仪式已经开始，她灵力虽然微弱，但小小的身躯内却具有极强的意念，在她的控制下，那已经放置了一整夜的雪玉冰盘凝结了最为的纯净的北海冰晶，在盘上形成一系列极为复杂的图案。

    同时，欧丝野念念有词，在她的带领下，那些侍女们也跳着一支奇怪的舞蹈，婀娜身姿中似是蕴涵着极强的力量。

    看了片刻，风易心中竟生出一股错觉，仿佛那灵器冰盘真的能够通灵天上的神女，它传达着神女的旨意，传递着神女的力量，永远的保护着这个国家！

    忽然，一道极轻的笑声从不知何处传了出来，显得极为的不和谐。

    风易讶异掉过头去，却见姒始生面色尴尬，拉着姒庚金，不让他说话。风易心头恍然，看来是姒庚金对眼前的仪式心有不屑，不小心笑了出来。

    这虽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无异于对神女的不敬。不少北狄人发现之后皆怒目相向。

    风易摇了摇头，又朝祭台中央看去。眼见欧丝野和侍女们围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忽而低唱，忽而沉吟。风易脑中忽的一震，背后竟生出冷汗出来。

    这……这欧丝野的祭天仪式，竟然和那日九尾狐玉藻、玄桃、空桑等人的仪式极为相似！

    按理说这神女祭台的仪式只有在北狄国遇到重大国事时才会启动，平日里极难看见，恐怕普通的北狄人一次都没见过。

    那些九尾狐是从何处得来的，竟能一模一样的还原出来，不惹北狄权贵们怀疑？那一次若不是有羽兮仙子在，那整个北狄国岂不是已经被九尾狐们蒙蔽了？

    风易此刻一想，不由得有些后怕，冷汗涔涔。

    转而又想：“难道九尾狐们有读心的能力，趁着欧丝野昏迷的时候，看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风易心神剧震，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羽兮仙子身为九尾狐一族的圣女，尚且需要灵犀仙蛊才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普通九尾狐们绝对不可能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北狄国中还有内奸，而且是一位大权在握的贵族，不仅一次看过祭天仪式，才能够如此完全而精准的复原出仪式的内容，便告诉九尾狐！

    风易心头大骇，四下瞧了瞧，只觉除了汗王蛮行伯和其子蛮坤之外，其余人人都值得怀疑。他想到妘寒希和逢蒙攻打虞渊昧谷之前，便曾引诱了季狸和虞少卿作为内奸，看来此次寒国出动，依然故技重施。

    世间除了神仙之外，只要是凡人，都有**和弱点。寒国的这一招计谋最是简单而有效！

    便在这时，祭天仪式终于结束！乐声顿止，雪玉冰盘上出现一团光晕，其中雨雪飘飘，祥云笼罩，极为神奇。欧丝野缓缓走到蛮行伯的身前，躬身施了一礼。

    除了汗王之后，北狄国民此刻都低着头，不敢看欧丝野，仿佛这个小小少女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成了神女的化身！

    蛮行伯点头，淡淡道：“神女可有什么旨意传达？”

    欧丝野声音也变得冰冷淡然，仿佛换了一个人，缓缓道：“有，神女她告诉我……北狄国人已经忘了百年前的往事，忘了这个国家悲苦的历史，忘了姒文命那个奸贼对我们祖先的所作所为！”

    其言一出，北狄国人大哗，面露痛苦悲愤之色。

    一时间，那尘封在历史中的种种又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众人看向姒始生、姒庚金等昆吾国人，目有怒火，似是要将他们撕裂。

    风易暗道一声：“果然！”

    他原来心中也抱有一丝希冀，希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现在看来，北狄国中确有内奸，而且最大的嫌疑就是欧丝野本人！

    可是……那日这少女明明是梨花带雨，胆战心惊，绝对不是伪装……

    风易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只觉脑袋中昏昏沉沉，仿佛陷入了一个笼罩密云瘴气的森林，怎么也寻不到出路？

    众北狄人怒火高涨，那渐渐熄灭的仇恨被欧丝野简单几句话又勾了出来，他们咬牙切齿，只待汗王蛮行伯一声令下，便要将昆吾国人抓起来，祭奠祖先英灵。

    姒始生见状不妙，急忙拱手道：“诸位，诸位，我们来此绝无恶意……”

    但任他怎么辩解，北狄人却无动于衷，步步紧逼。这时，倒是姒庚金面色淡然，拦住他哥哥，昂然到：“兄长，不用说了，这些人是听不进去的。”

    说罢浑无惧色，向前一步，抬头高声道：“北狄的朋友，我们此次来不仅带了昆仑玉和无上宝剑，还带了三万精兵。”

    他话音刚落，北狄人怒意更甚，纷纷叫骂，蛮坤更是踏的地动山摇，吼道：“夏后氏的贼子们，果然不怀好意，当老子是吓大的吗？你们尽管来吧，我蛮坤的身体就是北狄的屏障，想要攻打北狄得先踏过老子再说。”

    他性情暴烈，如同一团烈火。姒庚金又来火上浇油，顿时节节高涨，将要爆炸开来。

    姒庚金哈哈笑道：“蛮坤将军误会了，我们来此之前就曾派出探子，得知寒国已有大军开进北海，另外大玄山也精锐集结，欲行不轨。北海的无綮国、鬼国也都在张望，只待情势一分，他们便要派兵而出，依附一方。你们想想，北狄在此战争中有多少胜算？”

    姒始生见弟弟已经挑明，叹了口气，道：“禀汗王、神女使者，他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派出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所以才带了数万精兵前来，怕贵国误会才扎营在百里之外，只要汗王同意，我们传令下去，在幽陵城外建立防御。”

    他话说完，北狄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纷纷将目光投向汗王蛮行伯等人。

    蛮坤却不吃这套，一拳砸碎一块冰石，怒道：“我们北狄人纵然战死，也不依靠仇人……”

    “蛮坤兄弟……”蛮坤一回头，却见风易拉住了自己，不由停下手来，讶异道：“风兄弟，你……”

    风易也不理他，纵声跃下来，向汗王蛮行伯和其他北狄权贵拜了一拜，道：“诸位听我一言……”

    他运灵而出，声如雷霆，震的那雪玉冰盘嘤嘤作响，后方雪山上传来哗哗声，树林摇曳，抖落满地冰雪。

    众人一骇，才知风易一直在隐藏实力，其修为，竟不比北狄国中的任何一人弱！那姒始生和姒庚金也讶异的看着风易，不知他将要做什么？

    但他们却隐隐感觉到，眼前这少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风易微微一笑，道：“各位，如今大荒中奸人横行，江河倒转，天地蒙尘。北狄和昆吾两国同为圣人之后，当年姒文命和无支祁都是大荒中顶天立地的人物，虽然手段各异，但他们都并非为了一己私利……”

    有人出言打断道：“胡说，姒文命还不是一个奸贼？他为了权位，弑帝谋反，屠杀异己，这等人神共愤的行为，不是奸贼又是什么？”

    昆吾国人闻言，又羞又愧，又愤怒不已，想要说话，都被姒始生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