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怀疑

    风易笑道：“你说的没错。姒文命确实做了许多恶事，罄竹难书。但是……”

    四下一望：“他身为大荒天子，虽恋权位，但施仁政，休生息，利百姓。一个人身为天子，难道不看他的政务，却要看他的私德吗？”

    北狄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一时愕然，说不出话来。倒是蛮行伯频频点头，面露一丝微笑。

    突有人又叫道：“放屁，若是没有德行，怎么能做大荒天子？”

    风易笑着应道：“哦？那如你所说，如果有一个人德高望重，秉性善良，可是没有经邦纬国之能，惹得治下老百姓天天向他跪拜，连饭也吃不饱，生了儿女也养不活，这样一个天子，各位觉得如何？”

    那应声之人哑口无言，支支吾吾，无法应对，但满面却仍有不服之色。

    风易却一正色，朗声道：“当年夏后氏和北狄大起军马，乃两国之争，无所谓正邪，也无所谓对错。胜了败了，不过是权谋国力的差别，再加上一点运气。但无支祁乃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尔等身为其子孙，整日念着私仇，不顾国中百姓的死活，更不顾天下大义，真的是丢尽了他老人家的脸面。”

    “你……”风易其言一出，大半北狄贵侯拍案而起，怒目相向，却被汗王蛮行伯挥手拦住，各人心有不忿，却也无法反驳，只那么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目光却看向蛮坤、留吁弼等几人。

    蛮坤丈二身躯站在风易前方，眉头皱起，身上肌肉虬结拧起，似是压抑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他素来以国主无支祁为荣，想着恢复往日的辉煌，今日被风易指着脑袋如此喝骂了一阵，虽然两人颇有情谊，却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呼吸沉重，身躯不停抖动，过了半晌，突然软了下去，整个人都似泄了气，叹道：“风兄弟，你说得没错，如此天下奸人横行，北狄确实不该顾念私仇……”

    话到一半，朝姒始生、姒庚金看了一眼，冷哼道：“不过，他日消灭了那些奸邪小人，我蛮坤一定要和夏后氏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

    姒始生听出他口中含义，心头大喜，连忙拜道：“蛮坤将军深明大义，我等佩服！”

    姒庚金也哈哈笑道：“蛮将军说的没错，我也等着那一天呢！”

    姒始生回头示意，他却只当没瞧见。蛮坤一拍桌子，笑道：“好，好，到时候可别向老子跪地求饶。”

    姒庚金笑道：“哈哈，如果败了当然要求饶，不过跪地就免了，我只跪天地和祖先。”蛮坤面有赞赏之意，一时敌意尽去。

    风易心下大快，四下瞧了一阵。蛮坤在国中果然极有威望，北狄人人尚武，对于蛮坤这等勇士敬畏有加，此刻有一半人都暗暗跟在他身后。但却仍有一半人仍有怒意，愤愤不平。

    正当时，突有一人跃了出来，手执一柄晶莹的白色长刀，隐有呼啸之声，寒气逼人。风易定睛一瞧，正是留吁弼，他面容雪白，气势凛然，周身强力气息勃然荡漾，风易等人一怔，心头骇然。

    蛮坤不悦道：“留吁，你做什么？”

    留吁弼冷冷道：“蛮将军，你认同他们，可也不能不顾北狄其他人。无支祁国主遭奸人陷害，我等后辈不能为其报仇，却要和仇人之子联手，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蛮坤怒道：“谁说老子不报仇了？”

    蛮行伯拦住他，不让他说出下去。其身为北狄汗王，自然知晓国中人的想法，虽然风易话语切入人心，但那百年的仇怨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姒始生拱手道：“不知留吁将军要如何才肯相信我们？”

    留吁弼却看也不看他，目光却直视风易，冷道：“风少侠，莫怪我心生怀疑。你此番进入幽陵都，实在太过奇怪。你年纪轻轻，来历不明，却能从大玄山四仙手中救下蛮坤，这是其一。”

    “后来从滔天海啸中逃出升天，这是其二。”

    “前日在祭台上，你明着要阻拦那些假冒神女使者的人，暗中却放了他们，这其他人看不出来，我却看在眼中，此为其三；”

    “如今你又处处帮昆吾国说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明显有所偏颇，这是其四。”

    “如此四点，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北狄众人一听，纷纷大哗，这几日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许多人即使感觉有奇怪的地方，也没有想那么多。

    此刻被留吁弼一一道来，暗觉果然如此，一时纷纷打量着风易，生出怀疑之色。

    风易心头一惊，暗叹口气，想到：“此人年纪甚轻，却能成为北狄的军师，权力甚大，果然有几分本事，再看他手上长刀非凡品，修为也是不俗，竟是一个智勇皆备的人，哎，难办的很！”

    他本想说出留吁弼和神女使者私通的事情，令他名誉扫地，但转念一想，此非君子所为。

    他风易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能做这种小人的事情。想了片刻，笑道：“留吁将军，你怀疑的没错，若我是你，恐怕也要这样想。”

    留吁弼等他夸赞，却面无表情，冷道：“那风少侠不要解释一下吗？”

    风易走前一步，暗暗运灵，目中现出重瞳，毫光毕现，四下一扫，祭台上所有人都觉脑中一蒙，嗡嗡作响，过了片刻才恢复如初，心下骇然。

    其中如蛮坤、姒始生等见识非凡的人都是惊呼：“重光神瞳？你是虞渊昧谷的人？”

    风易却不回应，笑着对留吁弼道：“留吁将军，你应该听说过数月前寒国大举进军虞渊昧谷的事情。”留吁弼顿了顿，点了点头。风易道：“这就是对你第一个疑问的回答”

    旋即又道：“在下有重光神瞳，身负圣人的血脉和神功，逃出区区海啸不在话下”

    心头却暗暗抹汗：“情急之下，吹了个牛，也算不得什么！”当日那海啸惊天动地，他当时又受了伤，若非运气，加上后来又遇到无支祁，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又道：“至于留吁将军说的故意放走假冒神女使者的人，在下可不敢当，那些人身份成谜，又有奇功，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能从重重包围中逃走？后来我还追击了一阵，若非如此，也无法救出真正的神女使者！”

    众人下意识的朝欧丝野看去，她想到那日的事情，犹豫了一阵，点点头。

    蛮坤等人都对风易屡次帮助北狄国大为感激，此刻也附和道：“是啊，留吁将军，可不能将那些歹人逃走的事情怪罪到风兄弟身上。”

    留吁弼拗不过众国人，无奈叹了口气，但明显心中仍有疑惑。

    风易朗声道：“至于最后一件事，留吁将军说的却没错。在下正是帮昆吾国他们讲话，只因暂时结盟，才是北狄国现在最该做的事情。”

    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不仅化解了留吁弼的怀疑，颠倒黑白，还将自己放在和北狄国相同利益的位置。如此一来，大得北狄国人的赞同，一时又有一些人倒在他的那一边。

    过了片刻，留吁弼才冷道：“有些事情，总需要人来坚守。”

    说罢刀身一挥，寒气凛然，席卷周身丈余方圆，道：“昆吾若要和北狄结盟，得先问过我这把刀。”

    姒始生面露难色，犹豫之极。他此行为了展示善意，之前姒庚金和蛮坤那等性烈耿直之人战斗，不论胜败，都无所谓。但留吁弼却不同一般，若是胜了，只怕心中芥蒂难以消除。若是败了，又难以服人，左右为难，怎么做都不好。

    正纠结时，只见风易走下台来，对姒始生道：“两位，留吁将军说我为你们说话，也罢，我再为你们战这一场吧。”姒始生闻言大喜，道：“风……风兄弟，这……”

    风易摆摆手：“无妨，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乃是为了报虞渊一战的大仇，若我们不联合起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败寒国！”

    姒始生生出一腔热血，和姒庚金对视一眼，齐声道：“说得好，有劳风兄弟了！”

    留吁弼早料到风易会出战，也不惊讶，只是抚摸着手中的长刀，道：“风少侠，此乃饮雪玉髓刀，乃是当年神女遗留下来的一块冰精混以精铁铸造而成，能够映射人心，就让这把刀来看看你究竟是一个君子，还是一个小人吧。”

    说罢盯着那把刀，眼神中竟流露出一股温柔怜惜的神色，奇怪之极。

    风易讶异一下，笑着应道：“正好，我正愁没办法让留吁将军相信我呢。”他怡然不惧，光明磊落，一战未起，已大收北狄人的心。

    留吁弼冷笑一声：“那我便来了。”

    话音一落，刀身挥舞，发出阵阵风雪呼啸之声。众人凝神一看，却见刀身晶莹雪白，竟不断变厚，结出了一层冰霜，森寒无比。一刀劈过，厚重的刀身呼呼作响，宛若山岳压顶，迫的周围人连连后退，牙关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