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有
“媳妇儿,那能一样吗?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是一回事吗,媳妇儿?”他连问了三句,尽管说辞不一样,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彭程极力的鼓动着她,他是一个语言的大师,他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必须说服贝贝,必须说服,她是他唯一的生机。 在彭程的叙述里,那是个综合性的赌博网站,上面不只有梭哈,不只有,他的措辞让贝贝相信那里面丰富得浩如烟海,啥游戏都有,锚机那种抓小动物的,狗狗比赛赛跑的,打渔的,打扑克的,打麻将的,赌骰子的,还有干脆就硬猜大小的,一切的一切的,那儿都有。 “有就有呗!咱们不弄那个不行吗?好好上班,赚钱,还钱,踏踏实实的,不比那强嗷?” “媳妇儿,那怎么能比那强呢!那能比那强吗?”彭程懊恼了,嘴里绊了蒜,他发觉自己跟贝贝说点儿话变得成是费劲了。那傻姑娘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路子,她怎么就认识上班呢?像是锈掉了一样:“媳妇儿咱们干庄,咱们不耍钱了,干庄了,让别人玩儿,别人耍,那跟上班那能比得了吗?” “怎么不能?” “不能,不能知道吗?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机会,如果不是他自己干不了,咱们哪有这机会。” 怕就怕这样靠着想象吹牛逼的。那个神秘的“他”在彭程的嘴里,是个自己就能做网站,但是却没有钱给游戏陪庄的电脑大师。他只能开发,可再到运行的时候,但凡有人赢了钱,他也就折了,所以他必须跟别人合作,跟有钱的人合作,才能把他浑身的知识变成切实的生产力,再将切实的生产力变成红色的毛爷爷。就是要这么干,他才会以每款游戏包月坐庄二千的价格,出让游戏月庄,这样虽然等于把赢钱的利润分摊给了所有庄家,但同样的也把赔装风险分摊了出去,于是乎,彭程的机会来了。 脑子果然是有用的,网络真可怕呀!贝贝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开赌场的原本还得租个门店,买些很贵很贵的机器,可现在啥也用不着了,连他妈的电费都分摊了出去,有台电脑连根网线,二千块钱就能坐庄骗钱了。姑娘开始蒙圈,她开始仔细的听他说话,越听越仔细,却越听越糊涂,但她坚信她听明白了。 哼,她听明白了,她听明白什么了?退一万步就算这些真的是可行的,那这也是把双刃剑呐!一旦弄不好玩砸了呢?贝贝没想到这些。赔庄哪里是两千块钱能够的,赔得多了可咋办?继续赔吗?赔不起咋办?停下吗?停下了那之前的付出不是就都白费了吗?停得下来吗?甘心停下来吗?那个神秘的他果然是个长脑子的,可惜贝贝没长。 —— “媳妇儿,咱们自己买筹码放出去,让别人耍钱,咱准赢啊。你说你支不支持我吧!我可想好了,你支不支持,我都干,干。” 这段话彭程说得铿锵有力,一本正经。那工劲儿他就连一点儿的调侃,一点儿虚伪的腔调都没有,就像电影里即将奔赴战场,热血沸腾的赤膊青年,燃烧着的青春和梦想,让人不得不动容,何况是面对一个爱着他的女人。 “媳妇儿,我想让你再帮我一次,帮完这一次,咱们就能把所有的钱都还上了,你不想嫁给我?” 点睛之笔,就这句话是让贝贝彻底相信他的唯一一句话,不只是相信了他,更是相信了她自己的期盼。 当身后被只大灰狼撵着的时候,挡在前面的所有东西都会被瞬间秒杀。贝贝但凡少欠一点儿钱,都可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迷糊,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糟事儿,或者彭程的爱没有那样的渐行渐远,也许她还不会这样爱得越来越卑微:“行,程程,你等我吧!明天早上,我给你送去。” —— 第二天的清早,薄雾散的慢极了,快六点了,窗外依旧是不豁亮的。贝贝早早的醒来,假装着还在睡觉,她躺在床上,等待时机。 钱都在银行卡里,有四千块。 昨天晚上她又到处舍脸皮借钱,但她没敢跟邵白鸽借,总归是跟他开不了口的,再说开口他也一定不会借钱给她,或许还会教训她一顿,要不就来拦住她也说不定,反正她连电话也没打。别人是不会借这么多钱给她的,她只能左一家右一家的凑,这家三百,那家五百,还行,终于还是给彭程凑了四千。 雾越来越散了,可天依旧是不豁亮,像是搅和了的鸡蛋,蛋黄蛋清混为一潭。贝贝欠起了身,看妈妈正在阳台上忙活,焦躁的心里没一点的轻松,她去了趟卫生间,又躺了下来。六点半了,她得比平时早一点出去把钱从银行卡里取出来,还得腾出时间赶回来坐通勤车上班,她必须要出门了,或许才赶得上时间。 “妈,我去外面跑两圈啊,今儿起太早了。”贝贝一边说话一边穿鞋,急匆匆的她甚至不敢朝阳台看上一眼。 “贝贝,快上班了,你还跑步能赶趟吗?”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白毛巾包裹着她的短发。 “行妈,我合计差不多,我身上有点紧,不跑难受。” “那你去吧!” 妈妈什么都还不知道,随口就答应了,这让贝贝似乎放心了些。 —— “媳妇儿,这钱你跟谁借的?”每一次拿钱的时候彭程都是这么问,然后他会说:“你告诉他们,咱们一个星期给他。” “嗯!”贝贝警觉的仰起头,以前她是那么的相信这话,但是如今,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她早已经意识到了,彭程嘴里的一个星期,不过是个口头禅罢了,听到了,她只要笑笑就好,于是她笑了笑,感觉一切都不好了。 要知道这一次贝贝在心里是抱了希望的,她自信的琢磨着,如果做赌博的庄家,那赢钱应该是可以的吧!她是看见过那些人玩这种游戏的,在暗场里,他们疯了一样往游戏机里塞钱,像是中邪了,虽然彭程问她,她总说看不明白,但她真的懂,每一次都懂,每一次彭程下的五千一手,她都懂。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也是说不清楚,借了那么多人的钱,要怎么一个个的说给他听,于是她便直说让他好好干,有了钱一起给。 她矛盾的内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梳理,感觉就不好了。但这会儿,她也只是感觉不好而已,她似乎永远不会想到,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圈套,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无论是她还是彭程,都是这场人生赌注的失败者。 本书首发来自一曲书斋(m.budusu.),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