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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阴暗潮湿,还和三日之前一样,没有甚么太大的改变,当然了,何泉也没有甚么太大的改变。 何泉伤痕累累的躺在牢房中,眼目空洞又阴暗,几乎和这肮脏的牢房融为一体,一动也不动。 卡啦卡啦—— 牢门打开,杨兼和小包子杨广走进来,牢卒呵斥说:“罪贼何泉!还不快快向人主作礼?!” 何泉还是一动不动,分明睁着眼睛,却好像死了一样。 杨兼抬起手来,说:“无妨,都退出去罢。” 牢卒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应承下来,纷纷退出了牢房,站在远处侍奉着。 何泉仍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起来见礼。 杨兼仿佛在观光,环视四周,慢慢的踱步,说:“三日过得真快啊,倘或你还不招认,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呵……”何泉终于动了,他并非是个死人,沙哑的冷笑一声,他一笑,干裂的嘴唇瞬间裂开,慢慢凝出血迹,“你以为我怕死么?” “不,你当然不怕死。”杨兼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何泉,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怕死呢?但是你怕孤独,对么?” 何泉眯起眼目,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解。 杨兼笑了笑,说:“死到临头,你的主人都没有来看过你一眼,他确实是养了一条好狗,但是但凡是狗,都很怕孤独,不是么?这可是好狗的通病啊。” 杨兼话里有话,何泉慢慢坐起身来,戒备的看着杨兼,说:“不必费心了,我还是那句话,指使我的人就是杨广!” 杨广眯起眼目,冷笑一声,说:“孤身边,可没有你这样的好狗,说实在的,孤很是羡慕你的主子呢。” 何泉说:“你们到底要做甚么?” “别害怕。”杨兼笑了笑,摆出一张亲和的面容,说:“到头来你的主人也不能给你送行,明日便要问斩,朕这个人最是心软,让你吃饱喝足再上路。” 他说着,小包子杨广便把食合“咚!”一声放在地上,说实在的,他很不情愿,这么好食美味的青团,他还想留着自己食呢,父皇竟然要给这个死囚食,实在是太浪费的紧。 杨兼蹲下来,单膝跪地,亲自打开食合的盖子,随着盖子咔嚓一声轻响打开,何泉死灰一样的眼神,慢慢的明亮起来,眸子快速波动,流露出一股震撼。 一瞬间,他的眸子红了,眼眶殷红,快速的积蓄液体,如果不是强自抑制着,何泉下一刻便会痛哭出来。 杨兼很是满意何泉的反应,笑着说:“为君践行,这是你小时候常食的罢?” 何泉的眼眶越发的殷红,嗓子快速滚动,慢慢伸出手来,但是并没有碰到青团,伸到一半,又将被打的没有一块好皮肤的手缩了回去,他缩手的动作,带着一股绝望的灰败,仿佛是一捧燃烧殆尽的灰烬,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烟消云散…… 何泉呆呆的看着青团,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杨兼淡淡的说:“随便找几个宫人,不难打听到罢?” 杨兼这三日,其实也没有闲着,平日里杨广批看文书,总是看到杨兼去找宫人“闲聊”,好像无所事事一般,但其实不然,杨兼的无所事事,是带有目的性的。 杨兼找路寝宫中的宫人打听何泉的事情,赫然发现其实何泉并非北方人,他应该是逃难而来的南方人。何泉掩饰的很好,但是宫人们相处久了,多多少少都暴露了一些。 何泉,是南梁人。 说起南朝,那和北朝一样,也是一本难念的经。南面的格局和北方一样动荡不堪,确切的说,早在几年前,其实南梁已经灭亡了。 南陈取代南梁,占据了南方巨大的土地,不过南梁的贵胄存活了下来,当时北周为了牵制南方,所以出手扶持了南梁贵胄,这些南梁贵胄在江陵一带“圈地”,夹缝生存在北周、北齐与南陈中间,一直苟延残喘着。 说起来,南梁的君主也是天子,不过他们现在掌握的只是弹丸之地,如果不是因为历来的南梁天子个个作为不凡,只靠着江陵这么大点子地盘,南梁早就灭绝了,绝对撑不到现在。 何泉是从南梁逃难出来的,当时南陈取代南梁,动荡非常,何泉一家子受到了牵连,逃到北面的时候只剩下了何泉一个人…… 何泉望着青团,喃喃的说:“都死了,死光了……无论是父母兄弟,还是姊妹,全都死光了……在我的面,一个个惨死,那样的日日夜夜,实在太可怖了……” 他说着,闭了闭眼睛,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继续说:“后来我逃到了周地,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我被当成了俘虏抓进军中,然后……” 和宇文胄一样…… 宇文胄并非是个例,何泉遭到了宫刑,在士兵们的取乐声中,仿佛把这些当做一种消遣和顽笑。 后来辗转之下,何泉进入了北周的宫廷,成为了一个中官。 “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何泉幽幽的说:“我本以为入了宫,便不会再流离失所,只要我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安分过日子,但是……但是老天爷总是不长眼的。” 何泉虽然是个老实人,手脚麻利,但是在这个宫中,即使是中官,也需要尔虞我诈,否则便会被人欺负,便会被人像蝼蚁一样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