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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皇太孙对她的维护,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切,然而贾元春还是觉得有一点鼻酸。 雨一直下,天色暗了下来。到了掌灯时分,那大夫才退出来。 老太监指挥着两个小太监端着木盆往外走,贾元春悄悄瞅了一眼,盆里水色泛红,隐隐有血腥气。 方才那姑姑走过来,“殿下请您过去说话。” 贾元春抱着包裹转过屏风,那姑姑并没有跟过来。 屏风内只剩了皇太孙与贾元春两人。 皇太孙已经放下了裤管,他身上披了件青色的外裳,脚上踢踏着一双朴素的黑色布鞋,正坐在软榻上温和得望着贾元春。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皇太孙就像是一位良善的秀才,只是生得出奇俊美,让邻家小妹妹望一眼都要脸红。 贾元春走上前两步,跪倒在皇太孙面前,说着想好的话,“殿下相救之恩,臣女没齿难忘。若为臣女累了殿下千金之躯,臣女万死难辞其咎。”她手指扣在柔软的毯子上,眼睛望着皇太孙脚边一点闪亮的水泽,鼓起勇气,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然而臣女蒲柳之质,实在配不上殿下龙虎之体。臣女愿为殿下女史,供殿下驱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她从收拾行囊时就开始,打了无数次腹稿的话就这么直通通说出来了! 整个小金帐内静了一瞬间。 贾元春都能听到自己激烈惶恐的心跳声。 一阵清越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 皇太孙的声音依旧温和,“起来说话。”他挥手虚扶了一下。 贾元春有些不安地慢慢站起来,乍着胆子窥了一眼皇太孙,只见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角微笑着,绝没有生气的样子。 皇太孙察觉了贾元春的眼神,却并不看回去,以免她不自在,等她收回视线这才转过头来望着她,娓娓道:“孤今日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托付孤的那个人才是你该感谢的。至于你说在孤身边继续做女史一事,孤准了。” 贾元春讶然抬头,对上皇太孙目光,见他清澈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善意,不禁心中温暖。 “所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不同的女子也有不同的志向。若你的志向是做安稳的当家主母,来日有了中意人选,报于孤知晓,孤定当玉成其事。”皇太孙并不以贾元春平视自己为忤,双眸中仍是一派清平,绝无调笑之意,更要使她安心,“此一节,你不需担忧。” 贾元春面对这温和关切的回复,竟有些无地自容之感。她一路上都想着靖亲王登基后对皇太孙一系的血腥清洗,心心念念着要将贾府与皇太孙之间的关联斩断;而被她在心中放弃的皇太孙却如此为她着想,让她如何不感愧! 贾元春觉得这个抱着包裹站在皇太孙面前的自己,笨拙得让人讨厌。 皇太孙静静等了一瞬,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贾元春犹豫着,将小冯氏给自己的那方丝帕递了过去,低声道:“这个……”这个算什么呢?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好在皇太孙也没有问,他该是明白的。 贾元春忍不住想看皇太孙会是什么反应。 皇太孙垂着眼睑翻看手中丝帕,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小小的扇子。这小小的扇子落下来的时候,任谁也看不到他眸中神色了。 贾元春退下时,看到烛光将皇太孙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长长的、寂寥的影子一直一直低着头,凝固般的静默着。 ☆、第34章 贾元春到了小金帐这边,同廖姑姑一同住。 知道了称呼,贾元春才想起这个人来。上一世她在太孙身边做女史时,廖姑姑就在的。 廖姑姑是太子妃选定的,自皇太孙七岁时就照料其起居的宫女;一晃十三年过去,她也从曾经的大宫女变成了如今的廖姑姑。在贾元春上一世的印象中,廖姑姑是很老实持重的人,管束着太孙殿上上下下的事务,众宫女都很服气她。而廖姑姑本身很守礼质朴,头发总是梳得一丝儿不乱,脸上常带着和气的笑容。 于皇太孙而言,廖姑姑算是半个亲人。 “在外地方狭小,委屈女史同我住在一处营帐里了。”廖姑姑示意两个小太监在她睡处旁边加一叠毯子,又拿了钥匙让小太监去取折扇屏风来,询问贾元春的意思,“屏风放在中间如何?” 贾元春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夜就这样歇下了。她能感觉到廖姑姑一直在尽量不着痕迹得打量她,想来是对自己一手带大的皇太孙忽然救了这么个陌生女子回来感到好奇;而廖姑姑对她有礼有节的态度里又透出些疏离,大约是对皇太孙为她伤了患处而有些迁怒。她迷迷糊糊得想着,慢慢睡着了。 *** 上一世贾元春在太孙身边做女史时,其实很清闲,直到太孙被囚,她与太孙两人一同被困在马厩才朝夕相处了三个月。 那是没有第三个人,无话不谈的三个月。 这一世情况没有多大变化,虽然挂着个女史的名号,然而皇太孙并没有真正需要她做的事情。但是贾元春的心情与上一世已经不同了,内心深处对皇太孙的感愧让她觉得这样清闲着很难受。 她很想、很想、很想为皇太孙做点什么。 来到小金帐的第二天,贾元春将与廖姑姑同住的营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趁着早上太阳还不热的时候出去采了许多花回来,用盛着水的瓷盆装了摆放在廖姑姑毯子边;她虽也有送花到皇太孙处的心,但也深知这样做不仅奇怪,而且不知来历的野物是不太可能落在皇太孙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