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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松开双臂,满怀的花簌簌落了一地。 如梅呆住了,愣愣的望着她。 贾元春看她一眼,此刻也没有心气去问如兰的事,她低声道:“我自己静一静。” 如梅一声不吭退了出去。 贾元春自己扑倒在柔软的被面上,将脸埋在温暖的枕头里,过了好半响,她扬起头来,长长吸气。 这就对了。 虽然自去年永沥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一直隐隐期盼着;他不时送来的小玩意儿,也令她产生了错觉。但是那种喜悦之下的不安一直都在,而且越来越重。做出那样举动的永沥,同她记忆中的那人,后来九五之尊的帝王,实在是相去甚远。简直不像是她知道的永沥了。 今天他说了这样的话。 这样才对。这才像他。 然而,她心中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沮丧。这沮丧仿佛是地狱里伸出来的手,要将她扯入一片灰色暗沉中去。 “喂。”有谁在说话。 “我是阿音呐。” 贾元春从床上爬起来。 “阿音?你去哪里了?这一年怎么都没出声过?” “哎,别提了。”阿音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开心,“我被宝树神拎回神界训了整整一天。” 一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为何事训你?” 阿音很诡异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贾元春心道:你无形无体,便是怪你又能如何? 阿音大叫,“那那那!心里怪我也不行!我能听到你的心里话的。” 磨了很久,阿音才小心翼翼道:“我那天听了你梦中与那个靖亲王世子的事情,知道你想嫁给他。我看你那么想嫁给他,就想帮你喽。我潜入他梦里,跟他一直讲一直讲,他就会慢慢觉得自己非娶你不可……简单来说,就是我用了法术,让他对你产生了强烈的感情,一定要娶你——喂喂喂,不许生气,我可是为了帮你的!” 贾元春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这样做是不对的……宝树神已经封了我蛊惑人心的法力。”阿音的话听起来无比沮丧哀怨。 贾元春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问道:“那现在一切恢复原状了?” 阿音的声音越发低了,“基本上是的……” “哪一部分不在‘基本’这个范围内?”贾元春单刀直入。 “额……你知道自然万物是平衡的,”阿音像走在薄冰上的狐狸一样,小心而狡猾得绕着圈,“喏,我改变了永沥对你的感情,自然就会改变另一个人对你的感情来维持平衡……” “谁?” “……那个姓谢的女史。”阿音惨兮兮得和盘托出,“她对你产生了强烈的嫉妒——而且为了平衡产生的感情,会比被首先强行改变的感情消失得晚。就是说,虽然现在永沥对你强烈的爱意消失了,但是谢女史对你强烈的嫉妒还存在着……” 贾元春简直想要哀嚎,她尽力保持着理智,“还会存在多久?” “……唔,这个不好说,可能三五天,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三五十年……”阿音说到后面,自动消音了。 一人一神沉默了很久。 最后阿音心虚落跑,“我才从神界回来,要养足精神才行……我休息了哈……” 贾元春头大得趴回毯子上,在宽大的营帐里滚来滚去,简直像疯了一样。她想扯着喉咙唱不找边际的歌,想出去骑上烈马奔驰,想……让阿音生出形体,好让她好好发泄一通! 难怪永沥去年表现那么奇怪!难怪上一世和亲了的谢鲤这一世直跟她搅合! “好哇,人人都忙着明日的八王聚会,你这妮子倒会躲懒!”伴着爽朗的女声,安玥郡主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贾元春忙又爬起来。 “大白天的就躺下啦?”安玥郡主笑着走进来,见了一地红花,“呀,这花真漂亮——我说,你这女史做得可真奢侈,拿鲜花铺地。” “郡主?”贾元春不知道她何时也来了这草原上 。 安玥郡主对上她疑问的眼神,双眉上扬道:“怎得,我难道来不得?”她大约是心情极好,俯身去捡花瓣,还是笑着,“我跟母亲随着皇上来的,比你们略晚些。父王的意思是要我称病留在京中的,但是我听说太孙也来了,便跟过来了。”她这话极力要说出落落大方的味道,提到“太孙”时却还是难掩羞涩之情。 贾元春一边收拢地上的花,一边问道:“郡王要你称病留在京中的?” 这一年来,她与安玥郡主的交情可谓突飞猛进。大概是因为安玥郡主的女儿心思不好对别人道,偏偏贾元春是为数不多知情者中与她年纪相仿的唯一女孩,人又显得稳重不多嘴。安玥郡主信她,有些话总爱对她说。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了。 “是啊。”安玥郡主给了肯定的回复,歪着脑袋看贾元春在那收花,“你又不问为什么了?” 贾元春方才出去采花其实已经过量运动了,此刻这花散的到处都是,蹲着收拾了一会儿膝盖便酸了,索性侧身坐了下来,低头慢慢捡着花,想了一会儿道:“郡王是怕你被远嫁吧。” 先有蒙古三部求娶,明日又有八王聚会,哪里变出这么多公主抚蒙? 皇上这次秋狩,点了她们四个女史,此外钦点的大臣也多为有适龄女儿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