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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冯氏方才哭得狠了,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折损了八成,像个行尸走肉般的木美人一样听贾元春说着。 “我也不同你讲什么为家人计的话,你没有自缢,可见心里还是有亲人的。”贾元春有些凉薄道:“那你怎得不再聪明些,将这孝服穿在心中,规矩束缚了你的身子,难不成也束缚了你的心?偏偏要着了痕迹,落在皇上眼里——岂不是要害了钟粹宫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皇太孙最是慈心的一个人,取你的一片心难道是为着你能害人不成?” 最后一句终于触动了小冯氏,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贾元春。 “况且太孙不同于废太子。废太子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了,太孙却只是被皇上囚禁起来了,外人一点儿风声都还不知道呢——焉知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贾元春知道上一世太孙在马厩就死去了,只是此刻却要激起小冯氏求生之念,又道:“你此刻为了太孙要死要活,你当皇上不知道么?” 只见小冯氏原本已经惨白的脸上又白了一层,贾元春索性将话说透,“不然,你觉得皇上为何要我来这钟粹宫?” “自古英雄帝王都难过美人关。你这样绝食,服丧,乖戾,皇上也只是私下……”贾元春顿了顿,“并没有要记录在册,转告皇后太后之意,若是那两位知道了,此刻岂还有你的活路?” 小冯氏转了转眼珠,静静听着。 “你如何还不明白?你便是皇上的‘美人关’。现如今太孙被关在马厩,谁能救他?太子已废,太孙的叔伯兄弟只盼着太孙一直被囚禁下去、甚至索性就死在里面才好,他的幕僚属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声援。如今还有谁能救太孙?”贾元春见小冯氏已被说动,更是趁热打铁,“你死了便死了,你活着却是唯一能救太孙之人。” 小冯氏明显是听进去了,半响却又摇头凄凉道:“连太后娘娘的话如今都做不得住了,我一个小小的贵嫔又有什么能耐……” 贾元春觉得这小冯氏看起来玲珑剔透一女子,偏偏走进了死胡同就变得榆木脑袋不开窍,耐着性子解释道:“原本是不是你要什么,要做什么,皇帝向来没有不许的?” 小冯氏仔细回想一番,似乎的确如此。 “你只要将皇帝对你的这份习惯一直延续下去,待到某日,你求他放太孙出来,岂非也有可能?”贾元春又道:“只是那时,却要你能让皇帝相信你对太孙已无情谊,完全是为了皇上后世慈爱之名,才有可能成事。” 小冯氏不吱声,只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足尖,低声道:“那我脱了这孝服。” “那倒也不用太急,总还有七日呢;再说你变得太快,皇上岂不起疑。”贾元春劝道,心中想着;小冯氏对太孙的心魔是兔子,她就是那追兔子的猎犬;这兔子太快追到,猎犬的下场总不太妙。 齐嬷嬷在外面请示晚膳。 小冯氏慢慢道:“让他们按例送膳吧。”想一想,又道:“要一碗煮烂了的白米粥。” 到了用膳之时,小冯氏便吃那白粥,虽吃得极慢,到底却还是全吃进去了。 喜得玉枣简直要念佛。 第二日贾元春一早起来,门外已是守着个小太监,见她出来抱着怀中小坛子利落得行个礼。 “女史,您看这坛子放哪里合宜?” 贾元春看一眼那小太监,是个面生的,看那坛子上贴的字条,不由一笑,这次却是“莫埋我”三字,与昨日字迹相同,想来还是永沥左手所书。她让开门口,吩咐道:“摆到西间桌上吧。”又让如梅赏了那小太监。 用完早膳,小冯氏示意贾元春同她入内。 贾元春便觉不妙。 果然一进去小冯氏又抱着她双腿跪了下去。 贾元春简直牙疼,这贵嫔的膝盖也太软了点吧。 “求求姊姊,替我去看一眼太孙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贾元春简直有些怕了这小冯氏了。 如今跟废太子、太孙扯上关系日后下场不要太难看。便是原本东宫的属官如今都为了要摘干净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呢。这种时候小冯氏要她去看太孙? 然而小冯氏的举动直接关系到皇帝对贾元春的满意度。万一回绝得太干脆了,小冯氏一时想不开又做出什么让人担不起的错事来,她可没法像这次一样轻易逃脱责任了。 贾元春扶小冯氏起来,先稳住她,“我明白你的心,只怕比太孙还要煎熬。只是你也该想想现在的情形,一动不如一静,且过一阵子,待风声过了,皇上气消了,什么不都好商量吗?” 小冯氏珠泪低垂,默然不语,估计并不很信贾元春的话。 “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说那也是祖孙,没有外人去撩拨,皇上也会慢慢回转心意的。我若此刻冒冒然去了,折了我事小,若是让皇上以为太孙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岂不是火上浇油?更加陷太孙于不幸了?” 小冯氏慢慢坐在床沿上,拉着贾元春的手,泪痕未干看起来分外惹人怜,“这些大道理我也不懂,只盼着姐姐能见一见太孙,为我传一句话。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贾元春忙掩住她的口,“这种话犯忌讳的。再说,我要你活着,别想这些。” 小冯氏的声音越发低宛起来,“中秋之前,姐姐定要帮我将话传了。否则,”她轻轻道,“我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