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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景轩掀开红盖头,挑开轿帘子笑吟吟道:“跑什么跑?我专程过来,哪里有跑的道理?” 第6章 三宝的担忧不是白来,旁人成亲都是欢天喜地吹锣打鼓。到了方家,门庭冷落,换上两个白布灯笼,打个幡儿就能办丧。新人远道而来歇还没歇,下了轿子就让迈火盆拜高堂,三宝搀着代替妹妹出嫁付二爷一路进了花厅,瞧见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说是姓王。 这位王夫人身份有些微妙,既不是方泽生的母亲,也不是方老当家方昌儒的妻子,而是一位方家的远亲,打小能说会算,玩了一手的好算盘,被方昌儒一路提拔,做了几十家茶楼的掌柜,方昌儒死后方家的账目都经她手,是个真正的当家。 “付大公子远道而来,实在招待不周。”王秀禾笑道:“按理说我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帮着证婚,但泽生父母不在,我又照顾他多年,算得上半个母亲,就厚着脸皮,帮他见证见证。” “王夫人哪里的话,您没资格谁还能有资格?”付景业莽归莽,场面话还是学过几句,一顿溜须拍马逗得王夫人掩面直笑,三宝搀着他家少爷嫌弃地撇嘴,突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木轮声,瞧见一位黑衣大氅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方大当家长得可真是英俊啊......”三宝喃喃自语,却没想付景轩小声回了句:“是啊。”语气藏着一丝丝微小的自豪:“怕是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诶?” “怎么?” “他好像在找什么?”三宝始终注视着方泽生的目光,见他从期待到落寞,又从落寞转为平静。 付景轩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听耳边一声大吼:“良辰已到!新人行合卺礼,参拜天地!” “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付二爷连旁边那人变成什么模样都没问清楚,就被推搡着送入了洞房。 婚礼一切从简,没约亲朋好友,也没宴请八方来客,连个炮仗的响动都没听见,更别说吃口饭,连个馒头都没见着。付景轩在房里等了五个时辰,从日暮西山等到漫天星斗,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才掀了盖头,愤愤道:“还想给你个惊吓,结果连屋都不进?” 说着瞥了眼桌上的莲子花生,又打开房门走到花厅,瞧见一盘熟悉的小团子,付二爷一乐,拿起一颗玩味道:“竟然还喜欢吃这种东西?”又咬了一口品了品味道,龇牙咧嘴地赶紧灌了口茶:“这是打死了卖糖的?”嘴上嫌弃的要命,还是就着茶水吃了两个,他记得方泽生喜甜,以前总是忍着甜腻的味道陪他一起吃这些东西。 屋外灯影晃动,隐隐起了凉风,沙哑的人声从院子里传来,像是催促着主子回屋休息,付景轩挑挑眉,拿着手上没吃完的欢喜团子走了出来,看到桂树下一坐一站,望着院门口。他等不及那人回头,便轻快地喊了声:“方泽生。” 这一声清脆悦耳,震得坐在木椅上那人久久未动,片刻又猛地转头。 “你怎么......在这里?” 付二爷面不改色地嚼着甜腻的江米团子,笑着说:“你不愿见我,我总得想办法来见见你啊。 第7章 方泽生和付景轩打小相识,品茗大会每逢五年一届,一次便要举行半个多月,两人初次见面是在楚州的聿茗山上,那年付家刚刚挤入四家之列,方昌儒邀了付尚毅,也专门递了一张请柬给程惜秋。 当时刘氏还在,每日郁郁寡欢,身子虚弱,程惜秋照顾她,便帮她带了一个孩子,正是年仅七岁的付景轩。 付二少爷看着瘦小可怜,还总是被付景业欺负。 凑巧,那次品茗大会临行前又被付景业打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惨相横生,气得付尚毅揪着付景业一顿棍棒伺候,付景业哭得惊天动地嘴上喊冤,说他只是推了二弟一把,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严重了! 付尚毅向来不明事理,只看眼睛瞧见的,气他满口胡言“啪啪啪”几棍子打得更狠了,程惜秋站在台阶上听了半晌,狐疑进屋,只瞧付景轩早已洗干净了满脸血浆,正坐在铜镜前扣着她的脂膏拍脸,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程惜秋又气又笑,将他好一顿教育,想了想,决定带着他一同出门,毕竟她一走个把月,两个孩子不定打成什么样子,别再让付景业遭了冤枉。可这事到了柳氏眼里就成了程惜秋偏着心眼,对她怨言更重些。 柳氏怎么想的暂且不说,先说那次品茗大会,方昌儒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带着妻子谢君兰在聿茗山上招待各家来客,凉亭下坡摆着一张张桌案,程惜秋领着付景轩,亲自教他:冲洗茶盏叫做“百鹤淋浴”,高举茶壶叫做“悬壶高冲”,杯桶细长称做闻香杯,杯口突涌叫做公道杯。 奈何付景轩年岁小,又正是贪玩淘气的时候,瞧见什么花花草草都要戏弄一番,大娘教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付尚毅当众提问时他便满口胡诌,投机取巧,气得付老爷揪他耳朵打他屁股,让他站在山顶的亭子旁罚站。 付二少无所畏惧,罚站便罚,闲来无事踢着脚下的石头子,任它“咕噜咕噜”地滚到一双暗纹黑靴子前停了下来。付景轩抬眼,正好瞧见了一位少年站在山风里对着他笑。 那人便是如今瘸了腿的方家大少爷方泽生,真真如碎玉落进青山里,一动一静,俊美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