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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许久,周秀秀决定先把那天窗打开。 天窗下放着一把梯子,周秀秀悬着一颗心,鼓足勇气握住两边,缓步往上爬。 厨房里太黑了,她每向上爬一步,几乎都是在碰运气。可对黑夜的恐惧让周秀秀没办法坐以待毙,她提起精神,双目紧紧盯着天窗的方向。 只要打开窗,月光会洒进来,到时候就没这么可怕了。 破布鞋踩着梯子,每一节都迈得艰难,等到终于爬到最顶端时,周秀秀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伸长了手,离天窗还有一段距离,脚尖微微一踮,梯子剧烈晃动起来。 周秀秀惊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边上也没个可以扶手的地方,她急得快要哭出声,哪还顾得上黑夜有多可怕。 她坚持不住了,上不去下不来的,双腿都开始发软。 心脏剧烈跳动,周秀秀往下望了望,倒吸一口凉气。 太高了。 摔下去,这小身板受不住的。 难道这就是作死? 周秀秀欲哭无泪,所有的勇气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丢到一个陌生环境的惶恐,这些日子遭到的变故,一无所有却还要说服自己坚持下去的艰难……这每一个关卡,她明明都咬着牙过来了,偏偏到了这一刻,孤立无援的恐惧感让周秀秀感到力不从心。 不自觉之间,她落下泪。 裴希平习惯留下来加班,将第二天要用到的档案准备好。 刚才经过食堂,听见里头有细碎响声,以为招了贼,却没想到找了钥匙打开门,见到的居然是周秀秀。 周秀秀垂着眼帘哭泣,想要伸手擦干眼泪,但双手都扒拉着梯子的扶手,哪腾得出手来。 她哭得委屈,无声无息,眼泪一滴滴往下掉,仰着脸望着天窗木板缝里的微微光亮。 隐隐约约的月光之下,她隐忍而又坚强。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在最慌乱的情况之下,还能维持着体面。 “站着别动,保持平衡。” 裴希平低沉的声音在这幽暗的环境之中显得格外动听,听到这声响的时刻,周秀秀整个人愣住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 周秀秀心中一喜,等到回过神,脚下踩偏了位置,她惊叫一声,双手紧紧握住梯子顶端。 “别慌。”裴希平冷静地提醒,身姿矫健,快步跑到梯子边上。 梯子的把手承受着周秀秀的重量,她双手紧握,指尖发白,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该怎么办?” 梯子太高了,后厨又没有光亮,现在让她跳下来,他未必能接得住。 任何以牺牲安全为前提的决定都是冒险。 裴希平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左脚先往边上够。” 周秀秀现在哪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她吓得六神无主,什么都听他的,左脚慌张地晃动,寻找一个支点。 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指尖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恨不得立马松开。 “往左……对,再往下一点。”他语气沉静,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眉心微拧,“注意力不能分散,双手要是坚持不住,掉下来立马要送医院去。” 话语很残酷,说的却是实情。 周秀秀被他吓得抿紧了嘴巴,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咬牙握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在坚持,他在鼓励,每一寸位置的挪动,都像是在寻找一个希望。 可总是在失望。 裴希平仰着脸看她。 体力一直在消耗,周秀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咬紧了牙关,眼中闪烁着泪光,还有不服输的劲。 “再向上一点,重心放在手上,左脚往上蹬。”裴希平沉声道。 “我不行了。”周秀秀满头都是汗,手指一点点松开,然而就在她快要掉下来的时候,脚下突然有了支撑的点。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欣喜:“找到了!” 她的语气之间充满了愉悦,仿佛浑身骤然有了力量,左腿有了落脚之处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逐渐找到了方向。 右脚缓慢而又准确地踩到了梯子的其中一阶。 “做得很好,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裴希平语气冷静,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慢慢往下爬,别怕,我接着你。” 周秀秀点点头,双手双脚并用,以龟速缓慢向下挪。 摸黑爬台阶,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她现在在为自己做的傻事买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离地面越来越近,周秀秀深吸一口气,踩实了梯子的最后一阶。 双脚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周秀秀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等到她将左脚踏上地面之时,双腿却一软。 “周同志!”裴希平双手接住了她。 她惊魂未定,看似还有些害怕,长睫毛上凝着泪,整张脸白得出奇。 望着这样的她,他锋利的眉微微拧起,眸光之中带着探究。 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可这性格,却很陌生。 不能深想,一细想,他的头又胀痛无比。 他的手臂刚劲有力,坚毅的面部轮廓就在眼前。 这温暖而又有力的怀抱让周秀秀心中一惊,她从未与男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心跳顿时加速。 等缓过劲来,周秀秀一个激灵就要退开,然而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质问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