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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绣像本第一奇书》将这个行贿的过程描写的非常详实,很难不怀疑作者可能有相关的犯罪经验,作者虽然在写大聿的官僚体系,可是他对于俸禄紧张的刻画,分明就是本朝之事,正因为俸禄与品秩不匹配,官商勾结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商人提供钱财,轻易就能从官员手里换到权力 嵇清持说着说着,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他的声音低下去,话头停住,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似乎对这些犯罪内容很感兴趣,嵇清持顿时火气上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不该斥责这本书里描写了这般贿赂乱政的行为吗? 斥责有用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方才那名在榜下读文章的青年书生,分开众人,走到嵇清持面前,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方才我听见您说,您是什么官? 旁边有人提醒道:他说他是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编修大人,青年书生双手抱拳,向嵇清持行了一礼,直起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在身前,双目灼灼,直视嵇清持,朗声说道,我没看过那本《绣像本第一奇书》,所知仅限于您刚才说的内容,若是有什么不对,请您提点。 接着,他说道:您说,作者写的是前朝事,暗示的却是本朝的问题,我觉得,如果这部小说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我一定要去买一本!就像您说的,小说,是小道之言,可是,它却是世态民情的一种体现,背街小巷,私语之时,方才敢说光天化日之下不敢说、说不到的问题!您身为翰林院编修,吃朝廷俸禄,给朝廷办事,您明知道俸禄和品秩不匹配,会造成很多问题,可是您往上提了吗?您试图改变过现状吗?看样子,您只是站在这里,对提出这些问题的作者指指点点,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您可真厉害! 你、你这无知小儿,口出狂言!嵇清持给别人扣帽子扣得多了,看惯了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头一次被别人扣帽子,一时间心头火起,竟找不到反驳之词。 我怎么无知了?啊,我是无知,毕竟您在朝中办事,您知道的多,可是,您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您不是照样当做不知道么,您不仅自己当做不知道,还要别人当做不知道,还要站出来说话的人,闭上嘴巴!您怎么这么霸道呢,嗯?让朝廷里存在的问题揭露出来,怎么碍着您的事儿了么?碍着您贪污受贿,碍着您沆瀣一气,碍着您在说不得的权术游戏里如鱼得水? 你、你嵇清持差点给气晕过去,指着那青年书生的手指不断发抖。 好,说得好!围观众人却丝毫不留情面,翰林院编修又怎样,在书斋里你是老大,在外面街上谁说出老百姓的心声谁就是老大! 您肯定觉得冤枉,您都是一片好心,为什么我们这些刁民就不能理解您呢,可是青年书生话锋一转,沉下面色来,我方才没听清楚您是个什么官儿,却听清楚了,您就是举报《绣像本第一奇书》的清流书坊坊主吧!学生之前还不明白,您一个开举业书坊的,干嘛要跟人家开小说书坊的一般见识,你们两个又没什么竞争关系,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您不是为了利益之争啊,您是为了您屁股下面的官位! 青年书生话锋犀利,言辞狠辣,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竟将能言善辩的嵇清持逼得说不出话来。 嵇清持一向惯于在讲坛上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把持着绝对的话语权,何曾沦落到当街与一无名小卒辩论的地步,更惨的是,他还辩不过这个无名小卒。 你这是诽谤!诽谤朝廷官员!嵇清持无能狂吠道,颠过来倒过去就是这么两句。 周围的群众却越听越气愤,一个个目光凶恶地围上来,将嵇清持挤在中间,眼看就要发展成一场刁民当街揍狗官的闹剧,嵇清持见势不妙,知道再僵持下去,他不仅讨不了好,还得吃亏。 不行,脚底抹油,开溜! 师傅,师傅,快驾车!嵇清持如同泥鳅一般滑出人群,奔向马车,冲马车师傅招呼道。 哦。马车师傅憨厚的脸上满是漠然,不疾不徐地抽出马鞭,整了整车辕。 嵇清持本想着马车师傅能过来帮他挡一挡,谁知这个榆木脑袋今天反应格外慢,没办法,他只好自己不顾形象地狂奔到马车边,气喘吁吁地上了车,中途脚下踩了个空,还差点摔到地上。 兄弟们,别让他跑了,我看就是清流书坊出的那十篇诋毁文字!害得我们没有小说看! 对,就是他,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们都干的出那样的事,却不允许我们看,这还有没有天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愤怒的人群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嵇清持没登上车的后脚往下拽,大家很快将嵇家的马车围了个密密匝匝,不让嵇清持走,一定要他给他们道歉,然后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嵇清持一开始还很恼火,逐渐恼火变成了害怕。直到人群开始推着他的马车,车厢向一边倾斜,他的鞋子又被人抓掉了,他才意识到愤怒人群的可怕,他们是真的要让他留下一条命吗!当街推搡官员的马车,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