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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老爷膝下无子,知其身世可怜,遂将他认为义子,待年老方得了一儿一女,骆原那时也衣锦还乡,置办好府邸安排好其余,再将自家小外甥接回鹿灵。 为报封老爷知遇之恩,骆原年年都要去湖庄住上一月半月,纵使封家兄妹与他同辈,他也拿他们当家中小辈宠爱。 封妧称义兄曾带霍沉去过湖庄,她那时年幼,见他与兄长年岁相当,又生得白净漂亮,便不顾辈分地叫霍沉哥哥,不过霍沉只去过那一回,后来再见,就是今次。 “这是我十六年来头一次离开湖庄,我定要带个漂亮男人回去,气死那人!” 可谓是语出惊人,令约呛了声,小小声问:“那人?” 封妧蓦地神情恹恹,撇嘴:“我从前心仪之人,”说完愤愤然,“可他眼盲心瞎,竟拿我同他家丫鬟比,嫌我聒噪任性,那丫头分明又丑又笨,凭什么和我比?分明就是他烦了我想打发我走。” 她说着看向令约,惋惜叹了声:“我方才不信见渊哥哥,也当他有意骗我赶我,可我一见你生得和我一样好看,就又信来……我原是想把他骗回家,可现在他是你的,唉。” 怎就他是她的了?令约被这话激得耳根麻酥酥的。 “云扬哥哥也很好,可他前日里偷偷给一个姑娘送了桑葚,我也不能带他回去。” 令约:“……” 她语塞一阵,而后蓦地失笑,启声问她:“我问你——” 封妧抽空吃下最后一口蜜粽,抢声答:“我也不知他送给谁人,只是见他买了许多偷偷差人送去的。” “……”令约越发觉得好笑,“问的岂是这个?” “那是甚么?” “我是问,你可知我姓甚么名甚么?” 封妧抱起凉水抿了小口,愣愣甩头。 “你连我名姓都不知,真把这话全说来?” “你也说了,横竖我不是你们宛阳人,那你说说你叫甚么?我姓封,单名一个妧字。” “贺姓,名是令约二字。” “令约……”封妧品了品,“可巧,我的‘妧’同你的‘令’皆说美好,难怪我们都生得好看。” 什么话在她那儿都能绕成模样好看,令约忽觉她聒噪得挺有些趣,全没有昨日听她说话时那样头疼,甚至又接着听她唠叨通她和她从前心仪之人的恩怨是非。 正说到那人是如何气走她,阿显也下学赶回家,一进门便抬声叫郁菀和她:“娘,阿姊,阿慎又做出新的玩意儿来!” 因是端午,书院放了半日假,阿显遂带着闻慎来家中做客吃粽。 郁菀那头好声好气回应:“甚么东西?” “轮扇!摇摇就能生风,好不爽快,”他兴致勃勃,“还做了好些个送我们!” 令约听他在外头闹腾,笑同封妧解释声:“是我小弟回来。” “待我忙完再瞧,家里还有客,你小点儿声。” 阿显站在厨门旁,爽朗笑道:“阿慎是我们自己人,算不上客,不必见外。” 闻慎打断他:“不是我。”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往偏堂门边,里头两个少女已经出来,都看着他。 阿显赧然摸了摸耳根,实在不知他阿姊几时冒出个朋友,尴尬片刻,忽而拍了拍脑袋转过话题:“倒忘了,外公道舅舅教他告诉我舅母和阿欢姐姐邀娘和阿姊去城外看赛龙舟!” 众人:“……” “好好儿说话。”厨里的郁菀气笑。 “好好说也是这话,舅母和阿欢姐姐邀你们晌饭后去看赛舟,去么?” 提起这个,偏堂门边的封妧竖了竖耳朵,偏过头,压低声问令约:“你要去么?” “去。”这一声是郁菀答的,令约便跟着附和声。 “正好!”封妧说着瞟了眼堂屋里两个少年,拽着令约胳膊出去廊下,“我昨日特地收买几人,要同他们队伍一起赛舟的,原是想叫见渊哥哥同去,可如今想是叫不动了,我能和你同去么?” “赛舟?” “想不到罢?也是,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会这些,我可是从小揍人的。” “……”并不。 令约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觉得她和自己所想有些出入,当然了,她所想的自己更是和本人有很大出入,但忍了忍什么也没说,只应以同去的话。 封妧听后拍了拍手掌:“那好,晌饭后我来寻你,这会儿先去告诉阿兄和见渊哥——见渊侄儿!” 令约被她一声“见渊侄儿”逗笑,封妧噘嘴:“笑甚么,我是看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才改口的。” 有人瞬时敛去笑意,不自觉绷了脸:“胡吣。” “我可没胡说,总之你不许忘了我,不然明日我还来烦你。” 两人约好,封妧这才开开心心地离了前院。 令约却在迴廊下站上许久,糊里糊涂捋了遍早间的奇怪事,双颊绯红,直到阿显狐疑凑来门边叫她方才回神,回厨屋里帮衬郁菀。 *** 午后,宛水两岸观者蚁集,人声鼎沸。 宛阳、余安两地素来同竞龙舟,两地各乡龙舟式样繁多、颜色各异,插以五彩旌旗,看去时斑斓夺目。 令约她们来时较晚,但托封妧的福,事先有人替她打点好一处宜观看的高台,眼下来了岸畔直接教人引去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