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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恐怕是气上添气,更气一筹了。 她正想着,无鱼问津的钓竿忽像是被重物拽了拽,登时醒素,头未回正手便猛的提竿,一条肥鱼在空中盘旋几圈,甩干鱼鳞上附着的水,最后晕晕乎乎坠进阿显脚边的小潭里。 “噫!”阿显两眼乍亮,朝兀自发懵的少女笑出口白牙,而后侧转过身,“是我们赢,我阿姊先钓着。” 付云扬闻言支长脖颈,越过几个少年看那两人眼,含糊嘀咕句甚么,令约听不清明,但也知他们几个在背后拿他们做赌,无奈何撇撇嘴角。 这下可好,只剩霍沉一人未开张了。 令约回身,阿蒙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替她挂好了鱼饵,她哭笑不得地谢过,抛了钩。 一旁的霍沉不时瞟向左侧,发觉某人总是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忍不住彻底偏过头。 四目相对,话到嘴边的令约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她本意是想让霍沉高兴些,不然浑身罩着阴云,鱼儿哪儿肯上钩,可一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又恐说完这话他更怄。 难。 少女心底百般为难,面上功夫更要做足,索性漾开抹微笑,冲霍沉弯了弯杏眼。 霍沉握竿的手微微撤力,鱼钩被咬拽也无动于衷。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笑——她虽性子浅,但遇着有趣的事总会解颐赏笑,唯独这回,没人逗她,她仅对着他一人冁然展颜。 霍沉无处安放的左手慢慢圈住腰间玉笛,尽管她笑了那么一瞬后就若无其事地回过眼,他仍是抑制不住地悸动,若无这身躯壳阻挠,恐怕心已跳去云端。 一朝霁朗,霍沉再看湖底的云时也不觉堵得慌,反觉得它们胀鼓鼓又皱巴巴的样子像极先前了自己,有些可笑。 “咻——” 旁侧的少女转眼间竟又提起一竿鱼,霍沉眼快收敛好笑意,似是被定住,怔怔举着空竿。 令约这儿则是一回生二回熟,将鱼甩了两圈后稳稳接来手里,鱼身滑腻,摘钩时好费了番气力,偏偏它还挣扎得厉害。 应付之际,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哄霍沉。 只见她侧身搁下钓竿,双手摘下鱼,随后不着痕迹地向前抛了截,噗通一声,鱼跌进霍沉身旁的小潭里。 霍沉摸了摸溅来脸畔的水,僵硬低头,一条鱼正浑身不自在地游来窜去,激得水有些浑浊。 他又抬起头,眼前的少女没有像方才那样笑,而是捏了捏空无一物的耳垂,慢声慢语解释:“是它自己飞过去的。” 好容易认命的鱼:“……” “想来是上错了钩,见是我,就忙不迭找你来。”她继续道,言语间甚至解释起他为何一条也没钓着,委实贴心。 氛围正好,闻慎却十足不懂事地感慨来:“霍大哥还用漂亮姐姐哄吗?” 云飞闻声惊恐扭头,拽了拽他衣角。虽、虽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不应当,三哥只是被贺姐姐哄,又非觍着脸求贺姐姐哄,不同的。 “阿慎。”闻恪也不赞同地叫他声,他坐在尽头,虽未听清那边人说甚么,但听见闻慎淘气就不自觉想管束句。 闻慎闭嘴,装作无事发生,令约则是心虚垂了垂额,不愿面对霍沉的脸。 她哪里料得到闻慎会跳出来起哄,这下好,恐怕是又冒犯到他了。 见众人各有所思,付云扬与阿蒙遥遥对望眼,从彼此眼中读出同样的意思:这位会恼才怪。 果然,霍沉似是被闻慎这话点醒,憬悟到她这是在哄自己,一时间又膨胀起来,单凭这副躯壳再挡不住甚么,灵魂也出了窍。 他将钓竿插去石块间不管顾,而后抽出玉笛夷悦吹起来。 笛声盘桓于溪湖边畔,流丽悠扬,似与竹涛、泉涓、鱼浪声融为一体,全然惊扰不到湖中觅食的鱼,该它上钩时仍旧上钩,并不会因岸边笛声停止自投罗网。 令约清悄听着,忆起冬日里坐在溪畔听笛的事,那回他的笛声是呜呜咽咽的,和今日不同……她浸没在思绪中,和从前一样,觉得似乎忘记些甚么。 左右也钓不起第三条鱼,她干脆也撂下钓竿,伏低脑袋在脚边捋些野花跟莠草玩儿,霍沉眼望着她,越发慊足。 待到午初,一行人总算优哉优哉地收了场子,几人中钓最多的无疑是先发制人的闻大人,此时这位年轻的知县高兴吟上两句诗,随后便计划起犒劳手下的事。 几个少年也攀比得上劲儿,不单数量要比,个头也没落下,争执不下便请闻大人做主,只付云扬一人记得最初下好的约——谁钓的最少,谁就簪着野花儿过剩下半日。 霍沉闻言,从飘忽云端跌落,乜斜眼睇他。 付云扬背对令约冲他挤挤眼,其后笑转向令约:“贺姑娘手中花环可有用处?” 嗯? 令约愣了瞬,垂头看手里东西……野草编成的草环,凌乱插上几朵粉黄野花,丑得别出心裁。 想明白他是想把这草环戴去霍沉头上,不觉歪头觑向霍沉,见他薄唇轻抿,面上没半点不情愿,蓦然间想到甚么,举起花环挡住唇边的笑。 等笑意收敛妥当,再才亲自递给他。 “多谢。” 受罚之人礼貌谢过,混不介意花环有多丑,直接将它顶到头上,心里想的是,有朝一日,他也要给她扣一顶花环,和她一般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