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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沉脸色愈发臭了,偏里头媒人还不消停:“况如今小姐也年近十八,再蹉跎不得婚姻大事,方公子痴守小姐多年,早先被拒也不曾气馁,其心其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头好亲事还有甚么不应之理?” 到这里忽霍一静,少女嗓门儿低,廊下两人再听不清说话声,只觉含含糊糊有如蚊呐,不及溪水声清晰。 霍沉又冷哼声,转过身将脚边一块石子踢至溪中,噗通一声。 “嘘——”云飞冲他做出个噤声动作,心下无奈叹息。 奇了怪了,怎就突然稀罕成这样,单是听几句再假不过的媒妁话都气得踢石头……难道早些时候就有了迹象?可他早些时候哪像是中意贺姐姐的样子。 小少年再度陷入苦闷中,蓦地,堂中乍起媒婆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的小姐哟,偏不得人人都说你这姑娘不识抬举,你只道方公子哪些儿不好,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还配不上你家么?” “孙嫂子这话便有得折正。” 云飞听出这是郁菀的声音,比平日温温婉婉的调子抬高几分,多出些威慑意味。 噫,难怪阿显怕郁婶婶。 “我家姑娘区区陋质,配不上方公子是真,早早拒了婚却也是真,他若趁早不纠缠,我们又怎会次次玷他好意,又何来不识抬举一说?” 孙媒婆想来也不愿闹得难堪,这时主动承几声不是。 “罢,孙嫂子请去罢,你号称走千家踏万户,替方公子另谋个好人家定非难事。” “欸呀,”孙媒婆气得跺脚,“亲事不成,你还拿这话臊我,老媳妇说亲十来年,只你家说了几回也不成,你教我怎生答复方老爷方公子!” “孙嫂子如实答复便是。” “……”孙媒婆气结,转身出了屋,又听贺无量在后头叮嘱院里几人把东西都抬回去,更是咬牙切齿,上轿前又扯着声嚷嚷:“往后老媳妇就是不说媒,也绝不说你家亲事!” 说完才舒坦些,摆手起轿,过桥时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眼,便见溪边站着两个儿郎,登时吓得眉梢飞起来。 这位……莫非就是那位霍三公子? 孙媒婆匆匆回转过头,心下百转千回。 而另一头,站在廊上悄悄探头的秋娘和阿蒙也回了堂屋。 *** 翌日,太阳方一露脸贺无量便又带着一行人上山去,不过令约没再跟上。 昨日那事恐怕又闹出好大动静,住在外边的人想来都知晓了,终归是与方家共事多年,她那样不为方家留情面,在其他纸农跟前倒也过意不去。 哼,甚么时候来不好,非要赶在元宵前,白白的添堵。 窗下的人气闷不堪,手里串笋的动作跟着使劲些,偏偏面上还是不咸不淡。 郁菀熏完艾香过来窗边,见她好不粗鲁地将几串笋挂到窗前,牵了笑:“还想那事做甚么,还有人逼你不成?” 倒是一语道破。 令约不自觉瞄她眼,而后又垂下头,郁菀没看出不对,径自取下窗上挂的笋:“你慢慢儿串,我先把这些送去秋娘那儿。” 他们家送不得甚么贵重东西,偶尔送些吃食倒容易。 郁菀说完便去,只这一去,半晌不见回来,该是教秋娘留下说话了。 令约边想,边到窗前挂笋,正这时,廊外忽有根细竹竿冒出来,她定睛看去,竹竿已比阑干高出一截,顶端系着两颗陶响球,竹竿微微一摇,便叮铃铃响几声。 少女怔了怔,两手缓缓垂下看那陶响球,竹竿越发晃个没完没了,悦耳声引得人唇角微翘,当即离了窗前,穿过厨屋从屋侧那扇门出来廊上,扶阑向下瞧。 果不其然是云飞在下边儿晃着竹竿。 小少年也看见她,咧了笑:“姐姐快摘铃,我手酸来。” 她走去竿前摘下,问他:“这是哪儿来的?” 这两颗陶响球比街头小摊上卖的要精致许多。 “噢,是我二哥来时带的,送给姐姐!” 两颗小球似乎变得有些烫手,她刚要谢绝,云飞又道:“不对,是我二哥买来送给三哥的,可我三哥说它们丑,要我扔了它们。” 令约:“……” “我瞧它们甚是可爱,便猜姐姐会稀罕……唉,姐姐倘若不喜欢,便丢进溪里罢。”小少年说着装模作样垂下头,实则却是气鼓鼓地谴责起两位兄长。 尤其是三哥!如今越发不像话,竟又差他这么个小孩子说谎来! 既想送人东西,好好儿送便是,哪有人似他这般编出这等不讨好的藉口! “……”令约收回目光看了看手里两颗小陶球,伸到耳边轻轻摇响,似乎是弯了弯眉眼,而后朝溪边的小少年道谢:“那多谢。” 云飞见大功告成,仰头笑出一排白牙:“姐姐欢喜便好,唔——”后边的话他欲言又止。 “还有话说?” “嗯!姐姐夜里还去灯会么?” “自然要去。”虽不愿教人瞧见,可灯会是万万舍不下的。 云飞眸子放亮:“那便好,夜里我找你们一同看灯顽儿,姐姐回见!”一语罢,也不等人应声便提起细竹竿跑开。 令约默了默,人拐过廊角没影时才想起一事。 届时灯市人山人海,找得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霍老板:找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