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家人
我回过身看了看小莫，对他打个眼色：这个黑子太油，待会可能有动作。小莫微微点头，继续开车。车子跟着导航越走越偏，我们都知道这是接近目的地了。 前边是一条进村的路，另一边是上山的路。小莫问黑子：“就这个村子是吗？” 黑子摇下窗玻璃，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是这。” 小莫熄火下车，然后催促黑子也下车，我先他一步下来，看看地势，“小莫，上山的路可以开一段，但是进村还是走着吧，里面路不太好。” 黑子说：“直接去山上埋了呗，还进村子干嘛。” 我说：“阿金想再看看他的家人。而且，你确定还记得他们家的祖坟吗？那家人叫什么？” 黑子不耐烦地说：“这哪记得。” “那就对了，所以我们进村，先确定是哪一家。” “你难道准备直接问，‘诶，你家祖坟在哪啊？’”黑子说。 小莫替我说了一句：“自有办法，你怎么话这么多！” 黑子哼了声，“我是好心提醒你们啊。” 小莫走到我身边对我耳语，“小童，我们进村子后，你跟萧晟联系，让他随时盯着黑子，留意黑子的一举一动。” 我瞪着黑子，应允小莫的方法。 小莫和黑子并排走在前边，我走在后。路上经常可以遇到进出的村民，他们都是朴素的当地装扮，我们的服装与他们格格不入，所以格外的显眼。中途又几次热心的村民上前询问我们有什么事，是不是找人的。黑子就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这些村民就离开了。 我在心里问萧晟，“萧晟，你在的吧？” “什么事。”萧晟回我。 我说：“黑子油嘴滑舌，做事不可靠，我们担心他待会会有其他动作，你帮我们多盯着他一点吧。” 萧晟说：“他不敢乱来的，除非不要命了。” “你在他体内留的灵力能撑多久啊？”我没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除非我自己撤离，否则会一直成为他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你不用纠结这种事，这不需要你操心。” 我撇嘴，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带着刺。算了，我也习惯了。 黑子带着我们左拐右拐，我以为他在耍花招的时候，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黑子说：“就是这家啦，你们想好进去说什么了没？没想好不要随便进去啊。” 小莫拍了黑子一巴掌，“少啰嗦，把阿金放出来。” 黑子不情不愿地动手召唤，阿金立刻出现在他身旁。小莫对我说：“让萧晟出来，用结界带你和阿金进去，我在外边看着黑子。” 我会意，萧晟不等我开口就已经现身，然后连同刚出现的阿金，一起罩在了结界中。 阿金小小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想去牵他的手，但是好在我还记得他现在是一只小鬼，克制了自己的心软。阿金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早成熟，他保持着和我们一样的步速，同我们穿墙而入。 墙内是一个露天的大院子，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理手中的菜叶，阿金顿了顿，看着这个女人，“阿妈。” 阿金叫她阿妈，他还记得。 这时，屋里有人冲出来，“阿妈，哥哥抢我的玩具！” 妇人回头看看陆续跑出来的两个儿子，对个高的那个说：“阿二啊，你要让着老三，你是阿哥，怎么总是欺负弟弟呢。” 阿金轻轻地喊出“二哥”“三哥”。我有些不忍心，想要靠近阿金抱抱他，萧晟一把拦住我，“你干嘛去？你是鬼吗？” 我咬着下唇，“他还是个孩子。” “但他已经不是普通的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你与其担心他触景生情，不如担心他待会会不会暴走。”萧晟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会暴走？” 萧晟说：“这家人根本没人记得他，屋里没有他的照片，他们脸上各个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这些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我想捂住他的嘴，可是晚了一步。阿金已经听见了，而且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我要进屋里看看我以前睡得床。” 我们陪阿金进屋，他凭着记忆上了二楼，绕到一间屋子内，屋里是一个大通铺，有三个床位，很显然是老大，老二和老三的位置。墙上贴着奖状，桌上摆着兄弟三人的合影，这个屋子里根本没有第四个孩子的任何痕迹。 阿金的身体在颤抖，我看了看萧晟，眼中是求助的信息，就算阿金早熟，可他依然是个孩子，一个还未长成就被残忍杀害的孩子，我们是不是不该给他看这些刺激？ “你在这稍微陪他一会，我去看看那个女人的脑子里有没有藏着有用的信息。”萧晟说。 “诶！”这一声，纯粹是我下意识的举动，我迟疑片刻还是说出：“注意点分寸啊。” 萧晟只用眼神鄙视了我。 阿金走进床铺，伸手摸着床边的一道划痕，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他指给我看，并主动介绍：“我以前用刀子刻上去的，四个横，是老四的意思，就是我。”阿金低低地说着，“我在不在这里都没有用了，他们不记得我，阿妈不记得我，阿哥们也不记得我。我和他们一起玩耍啊，他们都不记得我了。” 阿金越说越伤心，周身的黑气也愈加深沉，我伸出双手按在阿金稚嫩的肩膀上，“阿金！就算他们不记得你，但是这些痕迹都可以证明你曾经是属于这里的，这是你的家，他们只是因为你的离开伤心过度，所以故意做出你不在的假象，你是这个家的老幺，他们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 阿金漆黑的眼睛中看不出悲喜，只能通过他的表情辨别情绪。 “我们下去吧，你要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现在你回来了。” 阿金似乎是听了我的话，他主动握住我的手，我不忍心，就牵着他，带他下楼。 此时的中年妇人正在发呆，我却能感觉出事萧晟对她做了什么。果不其然，没多久，萧晟的身形再次出现，他转向我，眉头倏地拧起，快步走到我们身边。 “松开。” 我没反应过来，确实阿金先说：“不，姐姐的手很暖和。”我低头看到阿金的笑容，心里顿时发毛，这个笑是不属于他的年龄的笑，夹杂了太多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个笑容可以让对方毛骨悚然。 萧晟似乎动了气，他出手如电抓住阿金的胳膊，但是他的手掌是附着了一层灵力的，“我让你松开她的手。” 阿金抬头和萧晟对视了片刻，终于缓缓松开，萧晟一把拉过我，然后把我的手举到眼面前。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了疼，那是一种被冻住，僵硬的刺骨的疼痛，麻麻刺刺的，萧晟手上稍微使力，我就疼得龇牙咧嘴。他瞪了我一眼，然后手掌的灵力附着在我的手面。 萧晟的灵力十分温暖，这个他的手温不同，我甚至怀疑以前他触碰我时，能给我带来温暖的时候，是不是因为那层灵力。 阿金没有看我们，而是盯着他的母亲。萧晟在专注地帮我治疗手伤，阿金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我一直是盯着阿金的，所以阿金一出现异常的举动，我就猛地碰碰萧晟。 萧晟中断对我的治疗，看向阿金，然后疾步上前，一掌贴在阿金的后心，阿金又是一阵颤动，然后就停止了。连带整个身体也软到，我要上前帮忙，却被萧晟吼住。 “你想全身都被冻僵吗？他是小鬼，不是一个孩子。”萧晟道，“清醒一点吧，我们走。” 萧晟用灵力拎着昏倒的阿金，我们出了院子，小莫就走过来，“怎么回事？” 萧晟说：“受了点精神刺激，我只能让他睡觉，否则待会就是他让我们睡觉了。” 黑子说：“早说了，带他来如果让他心安，别的毫无益处。幸亏你手快，否则就不好收手了。” 萧晟没有看他，而是对小莫说：“我知道他们家的祖坟在哪里了，我们开车上山。” 走出村子，上了车，萧晟把用灵力浮着的阿金丢到黑子怀里，黑子惊诧地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整个人都毛毛愣愣的，身体僵直，心里紧张。 萧晟坐在后座中，我还是做副驾。小莫加油门，冲上山道。 “前边有一片空地可以停车，这边人的祖坟都建在山上，不过这家人的远一点，要接近山顶了，所以待会棺材还要抬着。”萧晟说。 小莫看看沿途的村民，“这里可不荒凉，我们大张旗鼓扛着棺材肯定不行，看来还是需要结界，我的结界和灵力只能撑住一边，所以我来弄棺材，小鬼和黑子就交给你。” 萧晟悠然地说：“可以。” 黑子还是僵硬着身体抱着阿金，脸色越来越差，萧晟玩味地问他：“怎么了？你自己的小鬼，那你还怕了不成？” 黑子说：“这是小鬼！又不是人，他是会吃人的！” “你做这行，早就该有所觉悟了，即使被吃了也是因公殉职。” 黑子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