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猿

    水浪滔天，喷薄而出，四周无数巨大的冰山雪峰也经受不住这等大力，纷纷震碎炸散开来。

    一时间，海啸山崩，无数游余、虾蟹和水中不知名的灵兽升入高空，仿若飞鸟一般。而几只海鸥冰鸟躲避不及，却被狂涛海浪瞬间吞噬，卷入水中，一片羽毛也未剩下。

    整个冰封的北海仿佛沸腾了一般，大浪层层迸爆冲涌，一阵高过一阵。

    大玄山四仙不明所以，心生恐惧。他们虽是太仙高手，但也无法可整个大海对抗。

    四人对望一眼，暗想若再不逃走，恐怕要被这巨大的海啸吞没，尸骨无存了。各人互相点点头，御风向北飞去。

    风易本在思虑如何救下蛮坤，却忽然遇到这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惊天海啸。

    他原地愣了会儿神，却已见数十丈高的白浪将眼前的大玄山四仙和蛮坤同时吞没。他心下大凛，想要御风逃离，怎奈丹田中空空如也，他身体一软，已没入冰凉的海水之中。

    一时刺骨寒意汹涌袭来，风易整个人仿佛僵硬了一般，甚至能够感觉到头发、衣服结成冰块，仿佛一道道锁链将他牢牢锁住，更是一点也无法动弹。

    他又惊又怒，连喉咙也仿佛被扼住了，叫喊声尚未来得及发出，便沉入了深深的海底。脑中昏沉剧痛，眼前如闪电般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娘亲、哥哥、虞沫……无数画面来回飞舞，最后定格在一片无尽的蓝色之中。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如火烧刀割，百骸欲裂，四周却又接连袭来投入骨髓的冰寒，如此仿佛置身冰火两重天一般，难受至极。

    风易缓缓张开眼睛，只见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刚想张开嘴巴，却觉一股绝大的压力将海水压入嘴巴中，他胸腔滞堵，口鼻泛酸，剧烈咳嗽起来。

    脑中却忽然醒悟：“我竟然没死，这里……这里难道是北海深处？”

    片刻之后，风易稍稍舒服了一些，忙屏住鼻息，不让海水涌入。

    但周围实在冰寒至极，他体内经络仿佛也被冻住了一般，灵力周转不畅，只能以极微弱的力量护住自己不被冻僵。其余莫说是运出重光瞳查探情况，便是动上一动也是困难。

    他心有不甘，又暗想：“不知蛮坤后来怎么样了？”

    但转而一想，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实属侥幸，说不定还借助了太乙鼎的力量。而蛮坤身受重伤，又有大玄山四仙环伺在侧，即使不落入海水中，恐怕也逃脱不了追捕。

    努力了半天，竟还是没有救下这等好汉。最后却连自己都陷入这动弹不得的绝境之中……风易心头激愤，反而哈哈大笑，一抒胸中闷气。笑了几声，又呛了起来。

    些许，忽觉背后一痛，风易悚然大惊，过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一条大鱼撞到了自己。他费力朝前游了片刻，但深海中阻力太大，不多时已气喘吁吁。就在这一段时间，又被几条海中鱼虾撞了几下，颠来倒去，难受至极。

    苦笑道：“连鱼儿都来欺负我，难道是来报复我之前吃了许多它们的同类吗？不对，东海的鱼和北海的鱼应该不认识才对……”

    如此胡思乱想，渐渐眼皮子有些打颤，精神愈发恍惚。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睡过去，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风易心下有些慌乱，但困意袭来，实在有些忍不住。当下强运丹田，啊的一声呼叫起来。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喷薄而出，震起丈余大的浪花。但又很快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之中。

    风易自知生还无望，一口气泄了下去。也不去强打精神，任自己缓缓向下沉没。

    迷迷糊糊中，忽听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哪里来的小子，胡乱瞎喊，打扰老子睡觉！”

    风易被吓了一跳，猛地提起精神来，四下张望，但他此刻丹田枯竭，重光瞳力也寥寥无几，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影，一个哆嗦道：“谁？谁他奶奶的在讲话？”

    他平时向来胆大，但此刻一个人在这与世隔绝黑咕隆咚的北海海底，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声音消失了片刻，才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风易听其声音，略有些回过神来，暗想：“好像不是什么鬼魂，也不是妖怪？那我还怕什么？”

    刚想骂回去，却觉胸腔滞堵，压力越来越大，他虽能靠太乙鼎汲取海水中的一点点空气，但很快便消耗殆尽，慢慢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声音咦了一下，嘲笑道：“老子还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连鱼息之法也不会……听好了：气沉心海，宁神静识；二目垂帘，五脉相乘，百穴外放，气顺通达……”

    风易头脑昏沉，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口诀，一时不能明白，无动于衷，过了片刻，那声音又道：“你耳朵聋了吗？我教你鱼息之法，想活命的话，快快照办。”

    风易一瞬恍然，病急乱投医，就按照那人所说，缓缓调集灵力，游走周天，打开七百二十穴位，同时屏住口鼻。一开始胸腔剧痛，仿佛要爆炸开来一般。

    但渐渐的，似有一丝凉气从皮肤中渗透进来，一时间那憋闷的感觉大减，舒畅之极。风易大为高兴，过了片刻，已能运用自如，嘀咕道：“世间还有这种神奇的功法……”

    声音不屑道：“原来是一个没见识的小子……”

    风易得其相助，心头感激，也不计较他的鄙夷态度。

    此刻身体活动自如，又看了片刻，疑惑道：“妖……”马上改口：“前辈，你在哪儿呢？”

    那声音道：“叫什么前辈，这么难听。我不就在你眼面前吗？”

    风易闻言忙运起重光瞳力，细细瞧去，果见前方大约十丈的距离有一阵灵力异动，能量充沛，他刚刚意识模糊，竟然没发现出来。此刻慢慢靠近，忽见一阵极刺目的光华绽放，仿佛道道利剑，直戳双目。

    他赶紧闭上眼睛，又有道道凶猛波浪袭来，身体随之上下翻滚，几乎要将五脏六腑也吐了出来。

    过了足足一刻钟，光芒和浪涛才渐渐停止下来。风易心头惊骇之极，要知道这里可是北海海底，不知几千几万丈深，压力极为恐怖，他若非有太乙鼎不断吸纳灵力来抵抗，绝对要被活活压成一块竹简。

    能够在这里引起如此大的风浪，那需要极为磅礴的力量才行。

    看来刚才那北海的海啸就是这股力量引起的了！

    风易不明所以，心头警惕，缓过气来后不由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那声音愣了一愣，笑道：“看不出小子你心肠还不错。刚才只是我清了清嗓子，顺便让你看清我！”

    风易吃了一惊：“那海啸是这人引出来的？那他的修为简直恐怖，怕是仙人也办不到吧！”

    风易自修灵以来，见过的高手也不过是尨降、姚虞思、女艾等人，他哪里知道，修为若练到极致，焚天煮海，移山填谷，也不是难事！

    他迟疑了片刻，缓缓越过鱼群和浪花，朝前方游去。靠近了几分，只见一团如柳絮飘云似的霞光周流闪耀，细细看去，原来是一柄白色的宝剑，剑柄上缠着一条彩色丝带，以极快的速度在环绕盘旋。

    而那奇异的流云中间，却有一个古怪的人影，浑身却披着白毛，身形巨大，比那蛮坤还要高上几分。他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只是隔一段时间便颤抖一下，周围的冰冷水流随之疾速荡漾而开。

    风易奇道：“前辈，你在变戏法吗？”

    白色人影咳嗽了一声，缓缓抬头起来，咧开大嘴笑道：“变个屁的戏法，老子是被困在这里的。”

    风易啊的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却又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不由自主的靠近过去，最后和人影面贴面，相距仅有半丈多。他心头惊惧慌张，原来眼前的不是一个人，却是一头白色的猿猴！

    他脸色黝黑，獠牙伸出，双目中呈现出一股骇人的赤红之色，分明是一个举世罕见的大妖怪！

    风易身体被奇异力量缚住，动弹不得，嘴巴张开一句话也说不出。白猿嘿嘿笑道：“小子，害怕了？刚才的胆子哪儿去了？”

    风易被如此一问，顿时不忿。突然想到：“对了，他刚才说自己被困住了，那我还怕他个球？”

    正了正神色，稳了稳身体，咳嗽两声，道：“我才不怕你。只是你长得太丑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

    白猿神情古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听不出喜怒，片刻后道：“你这小子当真有趣，有趣……哈哈哈！”

    风易只说了一句话，这白猿反应就这么强，他有些奇怪，忽的想到白猿一定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难得见到一个人。当下有些同情，道：“前辈，你一个人待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一定很寂寞吧。”

    白猿闻言，脸上出现一丝萧索之色。转而又怒啸道：“小子，你敢可怜我？”

    风易见他这般模样，又生出几分同情之意，改口道：“好，好。前辈神威盖世，英武万分，我是看你的雄姿，被吓到了。”

    白猿恢复正常，冷笑：“若是以前有人敢这么冒犯我，我一定把他捏碎吃下去。”

    风易也哼了一声，道：“胡吹大气，我可是专门降妖除魔的，你这样的妖怪，见到我跑还来不及呢。”

    他嘴上虽硬，但也知眼前白猿以前一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人物，也不知是谁有如此力量，将他囚禁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