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康熙叫来赵仁宽交代了两句,便带着太子往库房去。 凌普说的清点库房其实就在内务府里面。但那库房很大,上下有三层,每年一次的清点都很耗功夫,且必须由内务府总管亲自清点核对。 要按刚刚内务府的太监说的,因为情况紧急就没来得及向凌普汇报,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但再紧急,就算是你带着人先去钦安殿,也总有留下去汇报的人。凌普第一时间没赶到就算了,等到康熙到了他还没到,直到现在,他作为内务府总管都没能来乾清宫汇报,显然是人压根就不在内务府! 这个谎撒的其实很拙劣。只要康熙当时就派人去库房找人就能揭穿。但康熙当时并没有,其实也是给太子留面子。而那个内务府太监在撒谎的时候想的可能也只是拖延下时间,然后让人赶快去宫外把凌普找回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都到傍晚了,凌普连个人影都没出现!而康熙,显然也是不想再等了! 出了乾清宫,穿过乾清门往西走,经过一道狭长的宫道便是内务府。 康熙没有坐御辇,而是用的步行。太子退后半个身子跟着,心里想着各种预案。就算是弃车保帅,他也不能让凌普太惨,不然也太让人寒心了。 因为天气的阴沉,不过傍晚看着就像是入夜了一般。李德全在前面为两人提着灯照亮。康熙一路没有说话,太子心里就越发没底。 跨进内务府的大门时,康熙一眼就见到了下午看到的那个替凌普撒谎的太监! 那太监一看康熙亲自来,脸瞬间就吓白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奴,奴才叩见万岁爷!” 回廊下还站着几个小太监,也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行礼。 夜色中,太子看不太真切康熙的脸色,只听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今晚谁当值?” 内务府掌管着所有皇家事务,七司三院,可谓事务繁多。因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离不了人的。除了这些宫里的小太监,内务府的官员们都是轮值夜班的。 此时轮值的两个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动静,连忙跑出来行礼。 “微臣营造司郎中达春参见皇上!” “微臣上驷院郎中博敦参见皇上!” 营造司管的便是宫廷修缮事宜。今日钦安殿受了火灾,正需要修缮,留个郎中值班倒是应当。上驷院管的则是御用车马之事。 两人官职都很低,平日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虽说整日在这皇宫里当值,但却少有机会见到康熙。此时两人都被康熙的突然到来吓得不轻。 康熙并未叫起,这些人便都跪着。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个人都被这种可怕的安静气氛弄得心头发毛。 “皇阿玛,儿臣这就叫人去拿了凌普来!”太子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康熙身后阴影中站着的人是太子! 达春和博敦不清楚康熙来的目的,第一个下跪的内务府太监却是知道的。他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心里早就后悔当时自作主张扯的理由!早知道他就回一句不知道也好啊!当时内务府还有两个主事在,偏他逞那个能带人去了钦安殿! “慢着。”康熙这才开了口,道:“此时未见人,也未必就没清点库房。” 太子低着头,心里早就把凌普骂了一万遍了!对于这个奶兄,他再了解不过了!这么久都没得到消息进宫,只怕是又死在哪个相好的床上去了! 达春和博敦虽不了解事情经过,但听了康熙和太子的话,心里也猜了个大概。两人为官的时间也不短,知道什么时候该圆滑,什么时候该说实话。 “回皇上,近日来咱们内务府却是在进行库房清点。”达春先开了口。 “微臣今日一早见过凌大人的。至于凌大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便不清楚了。”博敦道。 这两人说了等于没说。总结起来就两个意思,一个是内务府确实在搞库房清点,但今日有没有搞,不知道;另一个是今日凌普确实来了内务府的,但是不是搞了库房清点,搞到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是既不肯得罪凌普,又不敢不回他这个皇帝的话!看来内务府这帮人还挺怕凌普的! 太子则是心里暗叫糟糕!内务府的人越是表现出对凌普的维护,康熙只会越生气!内务府是皇家的内务府,不是凌普一个人的内务府! 此时的乾清宫里,八爷终于睡醒了。睁眼的一瞬间,他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贝勒爷,您可算是醒了!”赵仁宽欣喜道:“您喝水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奴才去叫太医来再给您把个脉吧。” 八爷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一下就弹了起来! “哎,贝勒爷您慢些!您才刚退烧!”赵仁宽急得连忙扶住他。 “皇阿玛呢?”八爷急忙问道。 “万岁爷带着太子去内务府了。”赵仁宽回道:“临走时吩咐奴才了,说是叫太医再来给您把脉。若是到时候万岁爷还未回来,便让贝勒爷先回去休息。” “太子来过了?”八爷皱眉,“去了内务府?” “嗯。”赵仁宽点头,“太子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和万岁爷一块儿批奏折。奴才听见什么凌普,什么库房的。” 八爷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嘴角不由勾了勾。这可真是自作孽啊! 宫外,池小河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她眼瞅着天已经黑透了八爷还未出来,心又提了起来。 第204章 终于接到了! 按着宫里的习惯,这个时辰应该吃过晚饭了。康熙难道还要留八爷在乾清宫过夜不成?可就算过夜,也该派个人上他们府上说一声吧。她这会坐的马车上是有八爷府标志的,宫里的人只要出来就能看得到。 可她等了这么久,并没有人来传话。难道说八爷的病又重了?要不是这个时辰她已经不便进宫,她也就不会只在这傻等了! 见池小河时不时的掀开车帘望向宫门,秋梨不由心疼道:“福晋,您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池小河并没胃口,但还是点头道:“给我盛碗汤吧。” 出府的时候特意备上了吃食,汤一直拿小炉子温着在,这会还是热的。 秋梨连忙拿碗给池小河盛了一碗,又拿了两块牛肉饼出来,道:“福晋,多少用些主食吧。” 池小河摇了摇头。她心里存了事,连汤都喝得勉强,哪里还吃得下饼。秋梨平日里很少在屋里伺候,这会也就不好多劝。 入夜后,四周就显得更加安静了。很多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池小河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 突然,她的身子紧绷了一下,然后就是迅速睁眼掀开了车帘,向着宫门口看去。 秋梨下意识的跟着看了一眼,本以为又是一次失望,却不想远处真的有一点亮光! “福晋,有人出来!”秋梨忍不住惊喜道。 池小河的唇边也露出笑来,就要起身下马车。秋梨却是一把拉住她,道:“福晋别急,待奴婢先下去看看。” 池小河哪里还等的了,挣脱秋梨的手就钻出了马车。急得秋梨在后面道:“李公公,快些扶着福晋,福晋要下马车了!” 这会跟着来的管事太监是李顺,他被这动静下了一跳,连忙跳下马车给池小河挪开位置。但还未等他伸手去扶,就见池小河提着衣服下摆跳下了马车! “福晋小心!”李顺惊呼一声,被池小河踉跄的身影惊出一身冷汗。 要说池小河真是多少年没这么冲动了。但她此时想见八爷的急切心情战胜了一切。她心里就是有个感觉,那个正在出宫的人肯定是八爷! 等池小河跑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见那处亮光已经走得近了。那走路的姿势,那身形,她一看就知道是八爷,当即便红了眼! 八爷显然也看到了她,脚步顿时就快了起来。 本来赵仁宽是准备按康熙吩咐的,找人去弄轿子来送八爷出宫。但八爷懒得等人安排,说睡了一下午,反倒想走走。于是两人便一路走出了宫。 “爷!”池小河喊了这一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鼻头也酸得厉害!她抿着嘴不敢再开口,怕自己会哭出来。 “福晋。”八爷几个大步走到了池小河的面前,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贝勒爷、福晋,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赵仁宽在一旁提醒道。这宫门口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八爷这才伸手牵住了池小河手。他能感觉到那双柔软的小手冰凉凉的,不由用另一双手一同握住,好给池小河暖手。 “等久了吧?”上了马车后,八爷就心疼的问了一句。 “爷怎么耽搁到现在才出来?”池小河也忍不住问道。 八爷笑了一下,把原因说了一下。池小河这才松了口气。 “让福晋担心了。”八爷温柔的摸了摸池小河的脸颊,歉意道:“若不是我睡着了,早就能回府了。” “爷也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池小河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不是康熙有意留八爷到这么晚的就好。 “爷饿么?臣妾还带了吃的。有汤,有牛肉饼,还有糕点。”池小河忙道。 见她转身就要忙起来,八爷直接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池小河愣了一下,感受着八爷手上的力度,也慢慢地回抱住了八爷。 好一会儿,八爷手上的力道才慢慢地小了一下。池小河轻轻地拍着八爷的后背,柔声道:“臣妾和包包都没事,都好着呢。只要贝勒爷身子无事便好。” “是爷没用,让福晋担忧了。”八爷闷声道,心里是浓浓的愧疚。 身为一家之主,他本该为池小河遮风挡雨,可如今这不争气的身子却总是让池小河为他操心和担忧。他还从未有这么无力的时候,打心底里对自己失望。 “爷怎么能这么说?”池小河皱眉,推开八爷,让他能直视自己的眼睛,“臣妾与贝勒爷是夫妻,不管是富贵权势,亦或是贫苦疾病,都该携手共进的。贝勒爷的身子只是暂时虚了些,臣妾照顾贝勒爷不是应该的么?难道哪天臣妾病了,贝勒爷就会对臣妾不管不顾么?” “当然不会!”八爷立刻道。 “是了!”池小河笑了起来,“臣妾与贝勒爷的心是一样的。所以,贝勒爷别再说这些话了。” 八爷伸手摸了摸池小河的脸颊,心底情绪翻涌,低头就吻住了那张说出动人话语的小嘴! 秋梨和冬梅刚刚就没上马车伺候,因而这会马车里就八爷和池小河两人。这一吻便像是火苗掉入了干柴,瞬间点燃了两人心中的各种情绪! 池小河少见的勾住八爷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吻! 良久这个吻才结束,两人抵着额头,看着对方微微喘气,眼里满是情意。 “也不怕爷过了病气给你!”八爷低声笑道。 “还不是爷先招惹的!”池小河挑眉道。 “爷是准备点到即止的。”八爷不承认。 池小河嘴角勾了起来,道:“点到即止那也是爷先动的手,后面可就不怪臣妾了!” 八爷顿时笑了起来,凑上去轻轻地咬了池小河的唇瓣一下,道:“胆子越发大,反驳起爷来,歪理一套套的。” “哼,爷自己说不过就动嘴,可不是君子所为。”池小河没好气的道。 八爷重新把池小河搂在胸前靠着,叹息了一声,“不做君子未必就不好。” 第205章 回府 八爷的这句感叹有些奇怪,池小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这次八爷却没有回答。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池小河识趣的没有再问,就这么乖乖地靠在八爷的胸前,听着衣裳下那有力的心脏跳动。 车轮压在街道上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的清晰,池小河的眼皮子在这马车的摇摇晃晃中越来越沉重,慢慢便合上了。 良久,八爷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爷去庄子上养身子的事只怕要有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