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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竟让他睡了一天一夜。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卫敛细细回忆,发现自己的记忆断在昨夜饮下那杯酒之后,之后的事他就全都没印象了。 他隐隐记得他好像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谁说着什么话……可到底是和谁在说,说的内容是什么,醒后都忘得一干二净。 大事不妙。 卫敛暗道。 自入宫以来,他看似过得随意,实则万事都在掌控之中。而这一天一夜断片的记忆,却让事情发展到一个不可控的地步。 他这一天一夜里做了什么? 如果只是安生睡一觉也罢,就怕他酒后闹出什么乱子,或说出什么奇怪的梦话……那可真是万劫不复。 卫敛尝试从秦王脸上看出什么,然而秦王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破绽。 卫敛不动声色地问:“臣可有御前失仪?” 姬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岂止失仪,你那叫造反。 不仅直呼孤名讳,口吐弑君之言,压着孤犯上作乱,犯完还敢说孤没用。 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 姬越早就想好,卫敛若是苏醒,就将他醉时做的事桩桩件件罗列出来,特此告知,让他自己决定怎么惩治自己。 清醒时镇定自若、心性强大的卫敛,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姬越实在很想看看他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可对上青年温柔又平静的眉眼,姬越一抿唇,突然丧失了这样的兴致。 他知道一个人要做到这样不动声色的强大有多不容易。 昨夜卫敛醉酒,满身疲惫靠在他怀中,低低一句“我好怕疼的”,宛如孩子般的脆弱。 足以让任何人心软。 这么矜贵又骄傲的公子,他是温润如玉的青年模样,仿佛已陷入淤泥,被世故打磨得通透圆滑。但他骨子里仍有挥之不去的轻狂少年气,是他未被磨平的棱角。他也仍有天真无邪的稚嫩孩子气,是他不肯放下的净土。 姬越欣赏的便是卫敛的傲骨,又何必去打碎人的尊严,逼人做些臣服的事情。 “没有。”半晌,姬越侧首。 “你一直睡到现在。” 卫敛忘了那些也好。姬越想。 总归他的君无戏言,不是说谎。 第28章 迁宫 他那天醉酒后,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 这个问题卫敛思索了几日,最后被归入未解之谜丢到角落里生灰了。 他能够察觉到,自那天起,秦王对他的态度隐隐有些变了。 变得……温柔了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 仅限于不会动辄责罚吓唬,不会让他受皮肉之苦。至于秦王那张嘴是不会饶人的,该嘲讽的还得嘲,虽然每回都会在卫敛四两拨千斤的回击下哑口无言。 关于那毒的解药更是提都没有提过一回,他依然被掌控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秦王在一段时间的精神不济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再把他留在养心殿。 秦王另外拨了钟灵宫给他,此后与他见面机会大大减少,这让卫敛多了一些自由度。 不用日夜在秦王跟前逢场作戏,他终于能难得的松懈下来。 两人对迁宫一事心照不宣。卫敛此前住在养心殿,是同秦王合演的一场戏,为给外人造成盛宠假象。而今选秀之事已被推迟,他也无需夜夜与秦王同榻。 他一名男子,留在养心殿一时是受宠,一直留着就是不成体统。何况他与秦王本就不是真正恩爱,事情解决,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就算搬出养心殿,旁人也不会以为他失宠。钟灵宫在前朝是四妃所住的居所,后宫规格中仅次于王后所住的椒房殿,布局奢华,又离养心殿最近。 赐住钟灵宫,只会显得卫敛荣宠更盛。 卫敛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长生和长寿也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天知道他们在养心殿待得有多不自在。从公子得宠至今,他们都抱着一副“公子是在忍辱负重”的心态。卫敛与秦王的约定不足为外人道也,两名随从便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委身于人,每回看他的目光是隐忍中夹杂同情,同情中含着悲悯……把卫敛看得鸡皮疙瘩直冒,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卧薪尝胆、视死如归的侠义之士。 卫敛搬出养心殿,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们二人。 “太好了!公子,您总算不用整日面对那秦王了!”长寿藏不住心事,满脸都是喜色,恨不得出去放串鞭炮庆祝。 “多嘴。”卫敛用扇子敲了敲长寿的脑袋,“当心隔墙有耳。” 长寿连忙捂住嘴,点点头表示知道。 可嘴巴还是咧到耳后根,眼睛里的快乐简直要溢出来。 卫敛打趣:“贺我乔迁之喜,竟比过年还高兴?” “奴哪是贺您乔迁之喜,那是贺您脱离苦海!”长寿转眼又忘了卫敛的叮嘱,兴奋得眉飞色舞,“您天天应付喜怒无常的秦王,多费神啊!奴在他面前,那是大气不敢喘一声,话都不敢多一句,也就公子您敢在秦王面前……” “长寿!”长生警告,“这里虽只有公子与你我三人,切不可得意忘形。公子行事谨慎才换得一夕安稳,可莫在你身上出了差错。” 长寿自知失言,悻悻消音。 “喜怒无常?”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秦王的评价,卫敛竟觉有几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