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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皇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三教九流,皆是当街跪下,山呼神明,拜送仙长,其势之宏远胜天子出巡。 御飞虹微微皱眉,终是没说什么,向暮残声点头之后便朝晟王府赶去。 暮残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那点笑意渐渐没了。 他没有急着回医馆,而是在城里转了一圈,经历了昨夜惊变连连,百姓们至今都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死难者的尸体已经被差役带走处理,伤残之人也都有医者接手,原本繁华喧嚣的街巷难得冷寂,走过好几条街后,才看到了一家开张的酒坊。 暮残声尤爱梅花酒的清冽和后劲,每每心烦意乱时就爱猛灌几口,譬如现在。 等他拎着喝剩下的半坛酒回到医馆时,已经临近黄昏。 凤袭寒已经离开了天圣都,医馆里只剩下宫里派来的太医和叶家本府护从,御崇钊在半个时辰前跟御飞虹一起来过,按照凤袭寒所留书信要求,用混元鼎把配置好的灵药悉数炼化成液,以备洗髓续脉之用。 这个办法能够治愈叶惊弦这副残破肉身,耗时却极长,少说也要坚持一年,期间离不得混元鼎相助,如此一来,叶家就欠了御崇钊一个天大人情。 暮残声推开门的时候,叶惊弦正慵懒地泡在混元鼎中,药汤泛着殷红色泽,就像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血琉璃,映得他发如鸦羽,人若冰玉。 可是暮残声知道,灵气渗入体内的感觉并不好受,须得等到这一鼎药汤变作白水才算暂且结束,只不过这家伙习惯了,不怕疼。 奉命伺候他的两个奴婢早不知被打发到了哪里,叶惊弦抬眼看了下他脸色,忽地问道:“你分明想到了获取麒麟法印的方法,为什么不告诉她?” 暮残声毫不意外他近乎全知的能力,只是摇了摇头:“她好不容易放下了,我又何必让她拿起?” “你认为她的诺言可信?” “这是我唯一能为师兄做的事情。”暮残声警告他,“你不准做小动作。” “冥顽不灵啊……”叶惊弦将身后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往重玄宫走一遭,好歹不让师兄他们难做,也想跟师尊见一面。”暮残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至于其他……不作多想。” 叶惊弦尖锐冷漠地道:“万一你一去不回呢?” “不会。”暮残声拭去他额上汗珠,“在这里等我。” 叶惊弦看了他半晌,猛然伸手将他拽了下来,近乎凶狠地撕咬上去,水花四溅。 “我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回到重玄宫,保证你顺顺当当地走出来,连同十年前你丢掉的所有都加倍讨回,哪怕三宝师和非天尊都阻止不得……”他定定地看着暮残声,“求我一次,我帮你到底。” “……我求你。”暮残声缓缓道,“忘了这件事吧。” 叶惊弦一双眼睛顿时变了色,死死盯着他。 “我知你神通广大,相信你能够做到这些,可我不想让你涉险,也不想看你踩着别人肩膀把我送上去。”暮残声捧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卿音,他们是我的过去,你是我的将来。” 叶惊弦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在梦里听过这个称呼,却是他所不熟悉的妖狐对着另一个自己,如今暮残声当真对他叫出这两个字,非但没有牵扯出一段似梦非梦的混淆迷乱,反而有种本该如此般的感觉。 沉默半晌,他哑声问道:“何时动身?” “后日一早。”暮残声嘴角泛起笑意,“明天是飞虹和御飞云的寿辰。” 御飞虹今年三十有五,御飞云也近而立,他们姐弟俩端得有趣,相差六岁余,生辰却恰好在同月同日,可惜年份时辰皆有差异,以至于飞虹被神谕批命不祥,同岁灾患频发,而飞云却出生在丰收之年,自幼极得先皇宠爱和宗室喜欢,若不是他性情过于绵软,如今得到宗室支持的就不是御崇钊了。 天差地别的两姐弟,到底是一母同胞,关系十分亲厚。暮残声从御飞虹那里得知,当年在她不得不选择远嫁镇北王世子时,正是年幼的御飞云溜进太庙,将密封在结界内的麒麟法相咒偷拿出来转交给她,让她有了在外安身立命的底气。 “诸事未定,寿宴从简,不过恰好时近佳节,明晚会有一场烟火花灯会。”暮残声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我想跟你一起看。” 叶惊弦沉默了片刻,终是唇角微弯:“好。”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看烟花。 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 “上次没讲完的……关于我的过去……”他在他耳边近乎呢喃地道,“明天,全都告诉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烟花 绮罗描金,灯影阑珊。 今日不仅是当今天子与太安长公主的寿辰,也是一年一度的拜月节,天上月轮高挂如玉盘,人间灯火通明似群星,映出满目繁华如画。 谋逆重案虽然尚未尘埃落定,对周家余党的清查追究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是天圣都并没有在这次劫难中遭到难以弥补的重创,比起性命财物的折损,安抚人心更是燃眉之急。 因此,天子下令花灯会如期举行,允百官与民同乐,弘灵道将派出灵巫十六人,于戌时三刻从四方宫门出发,巡游全城,赐福百姓,最终在护城河北边祭坛汇合,朝拜神明,感沐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