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请送我去死
当世之中，武林大致分成五座，也基本位于五座天下之中，在南荒这个天下里，虽然不如西漠那样大国小国数以万计，但数以千计还是有的，而在这么多大小国家中，包括猎国在内的十国，最是历史悠久，从建国的小国，到现在的气象，至少也有三四百年到七八百年的历史了。 而各国的大家族，当然不可能是帝国建成之后，说进去当一个大世家就能当的，那基本都是在建国之初，或者国战的时候，出过大功劳，或者在历史的动荡之中，始终左右逢源，最终存活下来，以悠久的历史沉淀，碾压一切新生势力的家族，奠定自身的地位，并一直延续下来。 像锦州这四大世家，虽说不在帝都，但可想而知，至少也都是百年家族了，很有可能祖上也是从当时的帝都迁过来的。 这就是优胜劣汰，一直在灵州的四大世家十大家族，无疑都经受住了大浪淘沙，而其他州的家族，大多便是被淘的那一部分了。 但即便如此，四大世家在锦州，甚至在整个猎国的影响力，也还是有的，百年以上的经营，绝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你的意思是？”陈玄机问坐在他对面的方风云。 当时木铁心要下手的时候，方风云就要求见陈玄机一面，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告诉陈玄机。 木铁心是想着，这仇怨的两方，见个面也好，就点头答应了。 当然，在答应之前，他自然是先与陈玄机神识沟通好了。 大人就带着方风云来到客栈中，上到二楼，与陈玄机见面。 这客栈本是方家的产业，方风云之前也来过，当时所有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他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事实上客栈与方家也就是一街之隔。 但是，这一次再次踏入客栈，他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陈玄机才是这个客栈的主人，而自己则是客人，而且还是那种有事相求，怀着忐忑心情上门的客人。 这种感觉很古怪，也很让人绝望。 当方风云知道四个神玄大宗师都无法与陈玄机手中掌握的实力抗衡的时候，他就已经绝望了，他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如何保全方家。 陈玄机当时让他进来，其实心中多少有一些看丑人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心理，也确实想要听听方风云要说些什么。 他虽然不惧杀人，却也不喜欢杀人，当初上官世家，也不过是将亲传嫡系给灭了，大多数上官家的人，要么驱散处理，要么并入后来的轩辕世家，从此成为低人一等的奴才，但好歹是活着。 方家也算是家大业大，陈玄机真正想要他们命的，其实也就是眼前这位方家家主，和一些核心人员，至于外围的，奉命行事而已。 当然，若是那些人也对陈玄机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报仇的神情，陈玄机都会不介意真正让方家断子绝孙。 只是，陈玄机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位方家家主，进来之后，竟然给他讲起了家族发展史。 “我的意思是，方家很有价值。”方风云铺垫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说这一句话而已。 “我当然知道方家很有价值，问题在于，对我有什么价值？”陈玄机明白了方风云的意思，他这是想要投降不杀啊。 “其一，这么多年，方家仓库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宝贝……” 方风云很明显要如数家珍了。 陈玄机抬手打断他，笑道“这些东西你不给，我也能拿到。” 方风云脸色一阵尴尬。 陈玄机说的没错，这些东西，其实已经不算是对陈玄机有价值的东西了，现在的形势便是如此，只要陈玄机一声令下，方家夷为平地，这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他的了。 就像上官世家的那一战，就让陈玄机收获不少。 如今他的乾坤里面，几乎没有找不到的东西，简直成了百宝乾坤，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方家比之上官世家，明显要差着一筹两筹三四筹，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后来屡屡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陈玄机总算明白过来，难怪江湖对人的吸引力那么大，尤其是青年才俊，都有一颗江湖梦，想要那策马红尘、饮酒作欢，一怒拔剑杀人的快意恩仇，其实啊，说穿了，在江湖中你只要能杀人，就能得到很多东西。 这与世俗中远远不一样，世俗里面，你会武功，无非给大户人家当当护院，总归是个职业，赚的钱也就养家糊口，至于干其他的？不好意思，犯法。 而江湖中则不一样，向来弱肉强食，偷、抢且不去说，杀人越货，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了。 “除了这些之外，我可以宣布，方家以后听从你陈玄机的吩咐，绝不会违背。我可以发毒誓，甚至可以在官府里面登记，如果违背，整个猎国都再无我方家容身之地了。”方风云终于抛出最吸引人的筹码。 陈玄机也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当初他去灵州，心里就想着，能够把十大家族变成自己的助力，以后定然帮助很大，后来发现他们对自己根本不信任，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幸好，后来轩辕世家的出现，让陈玄机眼前一亮，虽然目前来看也没变成自家的后花园，但其实陈玄机还是挺满意这样的状态的。 如果轩辕世家真的唯他马首之瞻，那么许多事情就都需要他陈玄机亲自发号施令，一个两个还好，以后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他哪里管得过来？ 而且，真正了解当地情况，并且在陈玄机允许的范围内去做一些事情出来，充分利用自家多年经营，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等要素。 最终，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个惊喜。 陈玄机想了想，确实觉得心动，但心中的杀机却一直涌动，方风云现在之所以敢于舍弃这么多东西，那是因为他不这么做，方家亡，若是这么做了，还有一线生机。 “我听你说的意思，你方家对整个猎国的诸多情况都了如指掌咯？”陈玄机开口问道。 “算不上了如指掌，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有许多东西都已经淡忘了，现在的方家，主力发展便是在锦州地界上。”方风云说，然后他解释道“不过我方家若是想知道帝国的消息，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陈玄机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仔细权衡了一下，说道“你呢？” “我？”方风云一愣。 “方家为了生存下去，把自己都献出来了，那么你呢？”陈玄机又问。 方风云是聪明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心中暗骂，陈玄机显然是把他和方家变成了两个部分。 不过同时他心中也是一喜，因为陈玄机这样问，也就说明，方家他还是有留下来的心思了。 “听说，你那位神玄大宗师的徒弟，有一种控制人的东西，你让他对我施展就可以了。”方风云说道。 陈玄机摇摇头，“如果不是方家，而是方起云，你愿意付出什么？” 方风云一愣。 这实在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很是慎重的说道“我会选择我自己，因为方家现在以及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会很需要我……” 陈玄机又很是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说道“你这话说到正点上了，你觉得如果方家进入我的麾下后，我会选择用你呢？还是用你女儿？你要知道，我身边可是无人可用的，而且就算我安排个人，他对于一切都是陌生的，你们轻易就可以架空他，何必多此一举呢？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方家要归降我，可以，但是，我还是要几个人的命！” 陈玄机眼中杀机一闪，继续说道“如果你我异位而处，我相信你比我的决定，一定会更加残忍。” 方风云默然不语。 陈玄机也没有着急的催他，径自喝起茶来。 而外面，一街之隔的院子里，剑阵高悬，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任何气机不稳的情况出现，这让许多人心中咯噔一下，又惊又俱。 木铁心便如一个铁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非眼神灵动，所有人都会把他看成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像——其实严格来说，圣族本就不是人。 大人则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出来一条狗，两人你来我去，玩的不亦乐乎。 方起云一脸担忧的看看天上，再看看木铁心他们，然后再看看外面，眼睛望向街对面的客栈。 围观的所有人，也都在不停的猜测。 “你们说，方家主找陈玄机是要干什么？” “应该是服软了？”有人猜测。 “不会吧，锦州四大世家虽然没有先后高下之分，但是方家的人出去，经常都自称第一世家呢，如此骄傲的家族，会认输？”一些深知方家底细的人，顿时疑惑起来。 “再怎么骄傲，又哪里比得上形势比人强？现在方家要么降，要么死。这又不是两国交战，何必死磕呢？” “似乎，有些道理。” “就是不知道陈玄机会不会答应。” “那得看方家能不能拿出，让陈玄机放弃大仇的好东西了。” 说话间，方风云已经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两个候在门外的随从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连忙上前扶住。 “我没事。”方风云说。 然后他们走过街道，回到方家的院子里。 “大家好。”方风云说“关于方家与陈玄机的恩怨，其实都是一些阴差阳错的误会，我方才与陈玄机畅谈，已经冰释前嫌了。多谢大家对方家此事的关注，这就散了吧！” 从客栈门口一直排到方家门前不足一丈多远的庞大人潮，顿时骚动起来。 “不会吧？” “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这个陈玄机，搞什么哦。” “还有那剑阵，真浪费！” 话虽如此，人们还是迅速退远，而且有多快走多快，显然要带着这第一手的消息，去一些茶肆酒楼之类的地方，好大肆吹捧一番，同时也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 见到大家离去，方风云冲着木铁心，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说道“请，请送我去死。” 木铁心也轻轻点头。 天空之上，九百多柄长剑同时坠落。 其中一柄，从方风云头顶贯入。 方风云面露微笑，含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