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再见大英雄
“原来如此，我之前感受到的，是你吗。那近似于灾难的毁灭似的味道。” 远处楼顶，手持大弓的黑影既不躲藏也不回避。就站在那里，仿佛，等待着众人过去一样。斯卡哈的双眸透着魔力的光辉，那是她最常用的技能千里眼，增幅之后的视野一下子就锁定了目标。 虽然因为浑身包裹着浓重的黑雾看的不是很真切……仔细看看的话，似乎他并不是被雾气缠绕而是整个人就是由黑雾构成的。 打个比方就好像是黑色的干冰，在常温下，就会不断的化解为烟幕。 即便如此，那个身高，那个体魄，那大弓，以及那暴风骤雨一般的射击…… 这个人，大概就是…… 阿拉什吧。 斯卡哈身为异域的魔境之主，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智慧，因此，她能看出一些端倪。 恐怕，这个从者，就是藤丸立香心里死之堆积的元凶吧。 这种死之残骸，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它们并不是因为杀害了多少人，或者是导致了多少死亡，亦或者见证了多少死亡而堆积的。 比起数量，更多的是质量。 就好像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些毒素，有害物质。但是真正导致人会生病甚至病死的，只有那些威胁巨大的病原体。 换言之，导致她心里堆积着如此多的暴走的死之残骸的，是这个人。 这个人的死亡，对她来说，就好像病原体一样，随着失去亲友的哀痛，藤丸立香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被死亡残骸侵蚀了。 亦或者，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铁屑和磁铁一样。一般的是死之亡骸都是铁屑，想要如此众多的聚集在一个地方，就需要一块磁铁一样的核心。 恐怕这个人，就是藤丸立香内心巨大伤痛的源头。 如果放任不管，她很快就会死。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而是精神意义上的死亡。 也就是常说的崩溃了。 斯卡哈抄起红枪，漂亮的轨迹在她手里洒脱的一转，仿佛飞舞的红蝶一般。银亮的枪刃指向黑影从者的心口。 “不要！！” 藤丸立香不顾一切的抱住她的胳膊。 “别紧张，御主小姐。” 斯卡哈苦笑了一下，耸耸肩，左手一挥，长枪一个回旋落在她的肩头。 “我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加害的意思。” 一般来说，堆积在人心中的死之残骸，会大幅度缺失记忆，只剩下本能。 骷髅们凭借本能杀害生者。 巨龙藉由本能狩猎食物。 而他…… “即便是化为这幅模样，依旧想要帮助御主吗？你这个人，到底有多老好人啊。” 斯卡哈低下头，紫色的发帘挡住了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透着难以说清的温柔和感慨。 藤丸立香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赶紧摇晃面前这神通广大的女性从者，哀求道：“您一定有办法的吧！您那么厉害！救救他啊！” “御主小姐，做不到的。” 斯卡哈摇摇头，坚定的说自己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缘断了。” 意外的，回答她的是八木雪斋。 之前，藤丸立香疯狂召唤从者的时候，八木雪斋正在做报告。 因为正在作报告，所以有一些管制室的情报，是只有他知道的。 迦勒底有一个自己的……类似于数据库的地方。 记录着和各个从者之间的联系。 回应召唤的从者，都会被登录在上面。 也就是常说的缘。 见过一面，愿意回应召唤，但是还没有回应召唤的，也会在上面。 一般来说，在特异点遇到了某些特定的从者之后，他们回应召唤的就会变大一些。也就是……达成共识，让从者觉得在藤丸立香手底下也不错。 而阿拉什的记录…… 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迦勒底最开始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而成立的组织，自然，其构建的数据库是最严格把关的，罗玛尼几乎可以肯定，没有bug，也不会出现这种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确实，缘分断了。 阿拉什的箭，是等价交换的箭。 为了让人类施展出甚至超越神明一击的技巧，就必须支付相应的代价。 神话里，阿拉什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射出了第一箭。 而在法兰西，他以自己的灵魂，自己和迦勒底的羁绊化为箭矢，射出了第二箭。 为了必将到来的胜利，他不得不这么做。 “我不管！” 藤丸立香仿佛一个赌气的小女生，愤怒的宣泄着。 “我就是要阿拉什！我不要阿拉什就那么死去！” “小姑娘……” 斯卡哈似乎有点生气，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还不等她说完，八木雪斋先一步抢过了话头： “对。就是要这份气魄。所以，回去吧。继续用圣晶石召唤，召唤到你满意为止吧。我也是，如果不打这家伙一拳，我可是无法安心的。” 八木雪斋笑笑，轻轻一拳打在黑影从者肩膀上。 然而，拳头好像陷入了海绵里一样，没有打中的感觉。 “圣晶石？可是，已经没有……” “有的哟。这就是所谓的私房钱啦。不过，藤丸……你也得振作啊。不然的话，阿拉什的死亡就无意义了。我们是见证了他死亡的人，外人无从得知这份感情，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我们来感受到阿拉什的分量。如果我们不努力的话，是不行的。” 八木雪斋套用不知道从哪本轻小说里看来的句子，试图鼓励藤丸立香。 “八木前辈……” “所以说，悲伤也好，痛苦也罢，但是，必须好好让他看到，我们的成长。” “可是……阿拉什他……” 藤丸立香还是无法解开心结，斯卡哈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果那个小姑娘的心伤这么随意的两句话就能解开，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了。 坚强的心灵是很难被侵蚀的。只有陷入精神脆弱的她，才会任由心中的残骸暴走。 这次的规模比斯卡哈想的要小。她观测到的规模要大的多，可是，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危机。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人，提前一步做了清道夫的工作吧。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黑影从者上前一步，对她伸出了手。仿佛气体又仿佛液体的手，按在她的头上，就好像沐浴的时候，头发被沾湿的感觉。 他似乎是想要揉揉她的头发。 然后，他发现了自己似乎做不到这种事，于是，他收回了手，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阿拉什……我……我是个不称职的御主……都是因为我……如果我能……呜哇……阿拉什！！” 藤丸立香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 阿拉什的黑影从者只是安静的任由她抱着，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感觉她情绪安宁了许多，黑影从者抽身离开。 藤丸立香被八木雪斋按着肩膀，眼睛虽然红肿，但只是停住了哭声。 “阿拉什。我向你保证，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会变得更加优秀的。所以，到时候也请多多指教了。以后……以后……以后一定要回应我们，要再来迦勒底啊！” 也不管黑影从者能不能把这份意思传达给英灵座的本体，八木雪斋顺着心情这么说。 阿拉什的黑影从者点点头，对着东方拉开弓矢，黑色的大弓仿佛日食一般拽满。 嗤。 随着弓弦弹射，黑影放出的一击，将天地撕裂，遥远的东方，从地平线的尽头，耀眼的白光撕碎着浓重火焰的梦境，放出这一击的黑影，随着这一击的反作用力，整个化为雾气，混入周围浓重的烟尘中。 那是他的宝具。 以自身性命作为代价的最强一击。 他很清楚，他是吸引亡骸的源头。所以他一直在这里清理自己带来的麻烦。 他也清楚，如何让藤丸立香回到现实。她晕倒是因为无法承担这份精神上的重压。反过来说，只要这重压的源头——自己——消失了，一切就没问题了。 而他之所以等到现在，而没有早早的选择自我解脱的原因么…… “再见。” 隐约，能听见他的告别与约定。 随即，少女的理性被一片空白支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