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0 不合理的教堂
这是一处小教堂。 教堂正中央，伫立着节庆之神的雕像。这座教堂的布局看上去和各国的教堂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量的座椅整齐地放在讲台下，中间由一座大理石雕刻的讲台所占据着。讲台后面，则挂着一幅节庆之神的画像——这是少有的会挂画像的教派，现在的诸国里只有帝国的追圣所才会将某一位圣人的画像挂在墙上。 ——总体来说，这是一间极为肃穆的教堂。 数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的痕迹。黯淡的油灯一如过往一般静静地燃烧，烧掉的不只是那些不知道能燃烧多久的灯油，也是无声而过的岁月。斑驳的老木椅仍是如它们百年前一般安静而肃穆，它已经见证了数百年来节庆之神的兴衰，这短短数十年的岁月对它而言只如白驹过隙。地面上堆积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还有几张破旧的经文，从通风口时不时送来的微风带起经文们在风中一阵无力的舞蹈，接着便如枯叶一般跌落在尘土里，一蹶不振。 这样的光景在这座无人的教堂里每天都会上演，时光宛如静止在了油灯的火光之中。 ——然后，不解风情的梅林先生用一根成人腰粗的尖锥射穿了地板，射穿了这份平静。 从楼下的通风管道开始向上凿是一件极为明智的事，因为梅林爬了五六米的通风管道，再凿墙凿了个五六米之后才终于来到了这座楼上的小教堂里。破坏这座古堡固然是令人惋惜的，不过看来梅林先生并没有保护历史古迹的意思，他咒骂了两句，将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取下来抖了抖，然后又满意地将如新的一般的白色披风披在了背上。 其实披风这种说法不太贴切，因为他身上那件披风看上去大概得有好几斤重，实在不像是披风那种能随风飘起的样子。 “梅林阁下您没事吧上面安全吗”从地下传来了斯蒂文的声音，梅林理了理自己的银色长发，从自己开凿出的大洞里对楼下的三人挥了挥手，示意楼上一切安好。他侧着头想了想，又将手放在了大洞边缘——于是结晶凝成了一根细长且有无数分支的圆柱，从楼上直直地插入了楼下的地板。 有了这样的人工攀爬点，就连残疾人士托马斯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来了。梅林毕竟是五阶的魔导士，他的魔力凝结出的结晶要承住几人的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不过短短几分钟，走在最后的斯蒂文便也和大家一起站在了三楼的小教堂里。 “这里的教堂，看来也是崇拜节庆之神的啊。”斯蒂文看着节庆之神那张开怀大笑的面庞道。 梅林扫视了一圈周围“看上去是这样没错，但是从布局上来说却多少显得有些奇怪——这么说吧，你们也发现了，楼上和楼下应该分属于两个片区，我们上楼时在一楼也发现了许多有多张床铺的房间，也就是说，一楼的那些房间是给下人居住的。而二楼则是客房书房和会客室等组成的楼层，换言之，那里是给普通宾客的。” 梅林顿了顿，将目光锁定在了节庆之神的面庞上“如果是这样的布局，那么这个教堂反而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层了——楼上的区域保护更佳，是给贵客和王族的活动区域，这样的身份不会不知道罗斯公国的节庆之神就是国王先祖。尤其是王族们，他们更不会像拜神一样拜自己的先祖，也就根本不会到教堂里来了。至少，这座教堂不应该出现楼上。” “节庆之神是罗斯公国的国王先祖？”麦克有些懵，呆呆地问道。 ——又忘了，这几个家伙对于这些事完全是一无所知。梅林揉了揉眉心，再一次简单地做了讲解。好在几人村里的一些传说和历史都有所耳闻，梅林简单地解释了之后便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说，您认为这个教堂另有蹊跷？”斯蒂文扬了扬眉，有些感兴趣地道。 梅林眯着眼睛走到了讲台的位置，他掸了掸讲台上的灰尘，双手撑着讲台看向了下方。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几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由于托马斯腿上有伤，麦克也环视了一圈，找了张看上去结实些的椅子将托马斯放在了上面，然后转头看着梅林的动作。 ——数百年前修筑城堡的人，是罗斯公国的王族。 ——最后的拥有者，是被臭老头所诛的渴血女爵。 ——琪亚娜特地让我来调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梅林低下了头，看向了讲台的桌面。讲台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反倒是整洁的有些过头。事实上，这张桌子不过是出现在了讲台的位置而被称之为讲台而已，事实上它到底是桌子还是讲台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实在是不好说。 ——比起讲台，梅林更愿意把它称之为一块扔在了教堂中央的大木头。 梅林又抬起了头。这座室内小教堂虽然很老，但能从装饰上看出来曾经的辉煌。圆形的穹顶雕刻得极为精美，吊在天花板之下的无数盏油灯虽然已经因为多年的燃烧而有些黯淡了，却依然能感受到曾经这里灯火通明时的壮观，甚至连油灯的排序都是被人精心调整过的，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给人一种不规则的美感。 ——壮观？ 梅林眯了眯眼，看着那些穹顶之下的油灯。 他在讲台上神神秘秘地看来看去，下面的几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托马斯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砸了咂嘴道“老大的魔药真厉害，我这伤口居然就已经止血结疤了，难怪那些魔法师老爷能大鱼大肉家财万贯——这样的魔药拿到市面上去卖，五个银币都会有大把的人抢着买吧？” 没有人理他，梅林在寻找周围的出路，斯蒂文和麦克也在墙边敲敲打打希望找到什么隐藏按钮。 “对了，老大，我听说魔法师都是能够喷火的，你会不会这招啊？”百无聊赖的托马斯开始找着话题。 “你要看喷火，什么时候去欧内斯特的萨麦尔小丑剧院看就行了。”梅林随意地回答道，“我没那本事，想用元素魔法只能通过布置魔法阵来响应空气中的元素。” “这样啊，我还以为所有魔法师都是可以轻轻松松地用出各种华丽的魔法呢——不过老大，你刚刚那招就已经很帅了。”托马斯咧着嘴大笑道，缺了一颗牙的大嘴看上去讨厌极了，“嗖地一下放出来一根那么大的柱子把那只蜘蛛射死在了墙上，太酷炫了，太厉害了——对了，我能不能学魔法啊老大？” 梅林看了一眼托马斯“那得看你有没有魔法天赋才行，要看你能容纳多少魔力，还要看你对什么元素的亲和度最高。如果只有魔力的话就只能使用最简单的一阶魔法，除非你魔力的强度足够支撑你和我一样使用结晶魔法——噢，对了，还有魔法阵。” “魔法阵？我如果能够感应魔力，是不是就可以使用魔法阵呢？”托马斯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坐了起来——看样子他的确很想学习魔法。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魔法师对于元素魔法的使用是在身体里对自身亲和的元素构造出合适的魔力回路，亲和度不足的元素则不会对你的魔力回路产生反应。”梅林点了点头，他虽然对于元素魔法嗤之以鼻，但是基本理论之类的东西还是很扎实的，“魔法阵则是另外一种办法，因为它是将魔力回路构筑在了身体以外，就没有了亲和度的说法” 梅林忽然闭上了嘴，紧紧地盯着托马斯。 托马斯也看到了梅林的表情变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托马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梅林，试探地道“老大？您发现什么了吗？” 梅林脸上骤然绽放出了一个笑容“你提醒我了，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墙边的斯蒂文和麦克也转过了头来看着梅林，他俩在墙边摸索了许久也一无所获，听到梅林这么说自然赶紧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教堂，这里是一个教堂。”梅林双手撑在讲台上，微笑道，“让我们思考一下老蒂姆的事情吧——就如我刚才为大家解释时所说，老蒂姆崇拜这个节庆之神而陷入了疯狂，他现在为了他的愿望和节庆之神交给他的任务可以舍弃一切东西。既然节庆之神会为信徒们分派下任务，而这位神又不是真正的神，肯定是不会托梦和心灵感应这种高端能力的。那么，分派任务的地方也就显而易见了。” 梅林顿了顿，侧过身子看向了节庆之神的画像“当国王和后来的男爵想要给自己最信任最核心的信徒分派任务时，当然会请他们来到这位节庆之神的发源地，也就是这座城堡里——神秘而壮观的城堡，多么符合神的居所的定义啊。这种思想当这位信徒被魔法阵传送进小教堂之后，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梅林走进了那幅画像，继续笑道“接下来，有些战战兢兢的信徒坐在小教堂的座椅上，就像——”他转头看了一眼托马斯笑了笑，“对，托马斯，就像你现在坐在这里一样。你看着这幅节庆之神的画像，心中对神召的激动和对未知的恐惧同时存在的情况下，节庆之神便忽然开口了” “慢着，老大，节庆之神忽然开口了是什么意思？”看来托马斯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适时地提出问题能够让故事很好地进行下去。 梅林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将手中的法杖指向了天空之中的油灯“你刚才提到了魔法阵，我才发现这天上的油灯为什么会摆成这幅模样。它的层次不齐其实完全是假象，只有较矮的那些油灯才有作用，高的油灯则是真正的油灯，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见众人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重，梅林也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手中的巨大法杖忽然闪烁起淡蓝色的光芒，紧接着，澎湃的蓝色魔力从他法杖的尖端汹涌而出，直直地涌向了天花板上的油灯！ 金色的魔法阵，在空中骤然亮起！ “难怪，这魔法阵是金色的，所以在曾经油灯火光明亮的时候很难发现它。”梅林笑了笑，忽然往侧面走了两步，将讲台的位置空了出来。下一秒，那幅画像忽然微微一扭，一个金色的人影，忽然从画像上走了下来！ 节庆之神！ 这样的神迹让坐在下面的三人几乎跪了下来，他们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这样从画里走出来的金色虚影怎么看都和神仙一般无二。而梅林却依然微笑着看着那个金色虚影，身体没有任何的动作。 节庆之神微笑着走到了讲台前，他扫视了一圈，看着讲台之下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这种宛如真人一般的动作和神态着实有些精巧，连梅林都有些惊讶了。 天空之中忽然撒下了一瓣瓣花瓣，花瓣从天空之中飘扬而下，与金色的神灵虚影配合着为众人上演了一番天神降临的气派。托马斯已经想挣扎着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了，要不是斯蒂文还是个比较稳重的家伙，只怕现在下面的三个家伙已经跪成了一排。 “好了，各位，你们也别太激动了，这种魔法不过是最简单的魔法而已，只是因为设计者的构思精巧以及人们对神的憧憬才达到了这样的效果。”梅林看着那个金色虚影，笑道，“你们看这位神灵，现在是不是有些异常呢？” 斯蒂文抬头看着那个金色的虚影，眯了眯眼，忽然恍然大悟——那个金色的虚影，除了一开始的动作，就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其实原因很简单，”梅林微笑着伸出手，在金色虚影的眼前晃了晃，“因为没有人操纵他的下一步行动了，自然他就只能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了。” 他说话有些不敬，不过在场众人显然是没有节庆之神的信徒的。麦克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没有人操纵了是什么意思？您是说，这个神灵的模样本来是被人操纵的吗？” “那当然了，如果是曾经，这里本来应该有一个家伙看着我们，然后操纵着这个虚影假装神灵的。”梅林从金色虚影身上穿过来穿过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也就是说，其实这里是没有表面上的通道的，只有一条暗道，通向别的地方。” 托马斯傻傻地道“那么暗道又在哪里呢？” “那当然是在，最适合观察我们和控制神灵的地方了。”梅林忽然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中的大法杖，“接下来，几位先生，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节庆之神高唱赞美欧内斯特。”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法杖便重重地挥了下去！ 空无一物的画像，瞬间被打了个粉碎——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