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江涛的往事(中)
江涛还在继续说道:“不过院长对我怎么样,福利院其他人对我怎么样,我都不在意,不在意的人就算对你再好又能怎么样呢?我只在意权妈妈,因为她受罚我感到内疚,也是第一次对院长服软了。不过大概是给院长留下的印象很不好,所以后来我去读书的时候,只读完了小学,院长就不想让我再读下去了。权妈妈就干脆自己来供我读初中,高中的学费也是她东拼西凑来的。 “实际上福利院副院长说着好听,但是干得多、得到的少还时不时要背口黑锅,实在不是什么好职务,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对我们这些没有亲生父母的孤儿真的看重,她不可能一直坚持下来。我也不想要自己成为权妈妈的负担,高中的时候我不想读了,我逃课去找地方打工,结果每次权妈妈都能找到我,我才知道我身边原来还有她的‘小特务’,每次我一出去她就向权妈妈打小报告。 “后来我终于不逃课了,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她对我失望,我不想她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不值得地。可是到了高中毕业以后,实在是没有钱去读大学了,我想干脆不去读好了,哪怕是权妈妈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了,她阻止不了我。她倒是想要让我继续读下去,她说只有读书的人才有出息,读得好才能出头,可她同样拿不出办法来,因为之前借的钱也该要还了,学校又不可能免学费,就算我能够获得奖学金,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反倒是我要是出去做事的话,既不用有经济压力,还可以马上帮她分担债务。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大学还可以申请贫困助学基金,可实际上,那个名额根本不可能有我的份儿。所以这件事情无解,最后我甚至劝服了权妈妈,她同意让我出去打工,但也嘱咐我一定不要忘记学习,要记得不断充实自己,因为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社会就是你免费的大学。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又变卦了,她说她得到了一笔资助,可以供我去年大学,甚至以后我获得奖学金还可以用来帮她还债。 “我当然不肯相信,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告诉她,除非让我见一见资助人,只有当面见过问过之后,我才会真正安心。后来我就见到了阮队,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此时听到李健还是有些唏嘘。 读书是不是人唯一的出路,他不知道,但他也同意,读书的确是贫苦人家最有效果的一条出人头地的道路,至少走这条路,你肯付出了基本就会有收获,而不像是其他途径,就算你付出了也不一定会有收获。 所以为什么说高考已经是现阶段最公平的一种“成才方式”呢,就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够由个人自己做主地,当然了,这里面的确也有天分的问题,甚至还会有极个别的运气问题,但放在普世价值观来看,这已经是最好最难得的方法了。 “所以,你想当警察,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江涛笑了笑,很洒然,“对,说什么大理想大志愿,其实那反而都是真正成为警察之后的事情了,至少我当时立志考公务员、还有大学时期坚持锻炼和自学法律,就是因为阮队,他就是一个警察,所以我想我也要当警察。他没有结婚、当然也没有孩子,因为整天忙于工作,他甚至连个人感情的问题都顾不上了。后来在福利院有一次见到我,又从权妈妈那里了解了我的一些事情之后,他似乎产生了什么感触,便决定开始资助我。” 李健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其实你高中的学费,都是他垫付的。只是后来你那权妈妈以为他不会再资助下去,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才没办法再让你读大学的?” 江涛点点头,“其实也算是个巧合吧,那段时间本来阮队一直在忙一个案子,天昏地暗的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当然也顾不上我,当时权妈妈联系不上他,就以为他不想再资助了。结果在我准备出去打工的前一天,他那案子结束了,他也想到了高考的事情,自然就想到了我,才主动联系了权妈妈。然后就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李健哑然,不禁失笑,这可谓是人生际遇之离奇,就好像那句著名的电影台词说的,“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样的”。 “其实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填报完了志愿,我估计还会直接去选一个警校读。不过过程也不重要了,结果反正就是这样:后来我考到了刑警队,真正成了阮队手下的一名刑警。我还记得我第一天去报道的时候,他脸上惊讶的神情,他当然之前就得到名单了,但他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平常事情那么多那么忙,也没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探个究竟,而且特意问过我我也没有说实话,就想给他个惊喜。结果……那天我就被他立了个下马威,绕着刑警大队的操场跑了一个下午。” “哈哈哈……”李健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挺有意思的。 江涛也不禁笑了起来,许是想到了之前的点点滴滴。 李健又不禁问道:“那后来呢,你没有再见过你权妈妈了嘛?” “权妈妈……”江涛长叹了口气,“她前年就过世了,因为日夜操劳身体一直不好,堆积了一身的毛病,没有撑过那年的冬天……” 李健默然,车内便沉默了片刻,一人一鬼都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直到终于来到了公安局。 刑警大队就在警局里,李健以前开车都是经过这里,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来造访。 不过江涛是轻车熟路地,向他指点着方向,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只是在前台一问,才知道阮健此时压根不在这里,而是接到了“滨湖村”的报案,还是林边路派出所的民警亲自打过来的。 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也不清楚,李健和江涛面面相觑,沮丧的回到车里。 “怎么样,要去看看嘛?”其实李健不太愿意跟阮健那些人过多的打交道,他身上现在可是藏有不少秘密,还是不能说也不好说的,面对那些刑侦人员要是露出了什么马脚,他要怎么应对? 可是看到江涛失落的样子,联想到他不久之后就要去地府,就连自己父母有自己这么一个“招待办主任”的儿子也不是说回阳间就能回地,他以后想要回来看看恐怕是很难地了,自然不能够让他留有遗憾。 怕麻烦归怕麻烦,可若是因为怕麻烦就将某些东西置之不理,李健自问他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江涛回过头来,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李健缓缓点了点头,“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啥也没干成就这么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