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酆都死酒(十一)
gaga/arighjsot; 观梦大阵已经启动,地面绵延的咒纹亮起浅浅蓝光,圆阵中心已经看不到胡滢他们。天地天光晦暗,雷霆暴动,白雾如潮水忽然涌来。 待雾气散去,人们已经看不到胡滢他们。圆阵中心升起一面碧青琉璃镜台,红珊瑚打造的八角菱镜架在上面。 淡重山神色凝重,说道:“观梦大阵一启动,除非阵内的人破阵而出,不然是没法停止运转的。这是鉴世明镜,可以由此查看阵内的情形。只不过我们没办法施加任何影响。” 他说着走近圆阵内,站在鉴世明镜前,抬手往上轻轻一抹。原本浑浊不清的镜面开始清晰,呈现出观梦中的画面。 秦翎墨在迷雾中慢慢前进,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所以要加倍警惕与心。这种看不到周遭情况的状态最让人心生恐惧,就算是他也不喜欢在此多逗留。 最重要的是,总有种被什么东西跟踪的感觉。 只要回头去看,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也荡然无存。可只要秦翎墨回头继续走,那种令人不愉快的视线就再次出现。 这观梦中的物体在监视自己? 秦翎墨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已经到了原地踏步的程度。只要他不回头打量,令人不舒服的注视感就一直存在,并不在乎他是否行动。 停下脚步片刻,他猛地转身查看,这次终于瞧见远处有几个黑点若隐若现。弥漫的白雾阻隔了视线,没法正确地分辨距离与具体情况。 秦翎墨尝试不理会,继续走了几步后回头发觉那黑点比之前看着大了些。他索性脚步一转,向着黑点走去。 到了近前才发觉,所谓的黑点原来是几尊雕像。有身缠巨蟒,蒙住双眼的天女。有跌倒在地,头颅手脚都断裂的孩子。奇形怪状,难以说清到底有什么作用。 他围着雕像抓了几圈,这些灰败的石像上遍布风蚀水侵的痕迹。某种铜绿色蕨类植物从断裂缝隙里蔓延出来。 忍不住好奇,秦翎墨伸手轻轻碰触,指尖刹那间像被火燎到般疼痛。他缩回手,只见上面沾了灰黑色的痕迹,像浸染的墨痕。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些灰黑色开始迅速蔓延。 秦翎墨心一惊,往后撤了几步。无意中抬头一望,那些形态各异的雕像竟然都齐刷刷转过脑袋紧盯着他。 就连断裂在地的头颅也无声中一转,泛黄的石刻眼珠一撇,盯牢秦翎墨。 亲王殿下心知情况不妙,可此情形下直接扭头就跑是大忌。他只得警惕着周遭,一步步慢慢往后退。 蓦地,之前碰触过雕像的手指刺痛,钻心一般难以忍受。他低哼一声,手臂不受控地颤抖。与此同时,一道极亮白光闪过眼际,撕裂整片视野。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乍现,秦翎墨不禁喊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悬浮空中数秒。随后猛地一落,脚又重新踩到了实处。 蒙在眼前的白光褪去,终于又能睁开眼。之前的白雾与雕像都不见踪影,眼前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汪洋,夜色低垂,映着水波深蓝无边。在这当中有座沉没一半的八角重檐建筑,连接着的渡廊浮在水面上。 秦翎墨就站在这廊上,透过残破的朱红檐脊望见隐约透下的点点微光。 这里,他认得。 身旁的廊柱上刻了歪歪扭的“云”字,后面还有长短不一的划痕。 他抬手轻轻摩挲,这是他刻的。这渡廊,这被淹没一半的八角重檐建筑,正是秦府曾经的书楼。 “还记得吗?你六岁的时候非要在这里刻字,让人抱着勉强刻了个云字。” 渡廊的尽头走来一个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勾起秦翎墨封印记忆里的诸多画面。他背脊一僵,转身望着与自己几丈之遥的男人。 “父亲。” “吾儿,你真让为父伤心。” 这一句犹如利剑穿心,激得秦翎墨瞬间怒火翻涌。他知道对面的不是真正的父亲,可就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平日里,他不是如此冲动的性格,简直像是重新回到还能与父母撒娇的年纪,完全不顾及会有什么结果。 “我让你伤心?!你又何曾把我当你孩子!如若不是那么多女人只给你生了一个儿子,恐怕根本轮不到我叫你父亲吧!” 深埋许久的怨与怒纷纷涌起,尽情宣泄。 秦翎墨知道自己不对劲,可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许久没有过的委屈破土而出,瞬息间已成参天巨木,枝枝蔓蔓密不透风。 “你根本不爱我母亲,也从不当我是你儿子。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他甚至已经低声嘶喊出来。浑身的血液与热气都在上涌,汇聚到那双黑沉深邃的凤眸中。烫得发红,水膜盈亮要滴下泪来。 秦翎墨心中大惊,这不是他的为人——或者说不是他成年之后的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是身为朝中宰辅的必修课,性子早就历练得沉稳冷静,甚至在某些人眼中冷血无情。 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发脾气?明知对方并非真人……可这种愤怒,怨恨与悲伤却实实在在,已经汹涌如惊涛骇浪要将他吞没,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