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七章 朕有赐
众人都缩了缩脖子。 宋相觉得这个时候哪怕是硬着头皮,自己也得说点儿什么了。捋着须,呵呵地笑:“小姑娘头脑清楚口齿伶俐,真是令人喜爱。老夫若有这么个女儿,足慰平生啊!” 众人横眉看他。 老东西! 你早干嘛去了? 刚才不还嫌弃人家小姑娘不“贞静”不安分么? 欧阳堤的品极低,站在挺靠后的位置,心里正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女儿给他看的那张同漕帮分成卤煮烧饼的契书。 听见宋相这话,实在没忍住,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看前头那个仰头干笑的白胡子老家伙。 欧阳堤的脑子里蹦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宋相所言,正是我那襟弟信言所想。他还有一句挂在嘴边的话:这个女儿是他夫妻两个的性命,日后不嫁人,只招赘。” 朱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球一样从勋贵行列里头滚了出来,煽风点火一般,凉凉地来了这么一句。 宋相被噎得直翻白眼。 沈濯都快要忍不住给朱闵鼓掌了! 好姨夫,神助攻。 就冲这句话,明儿我得给冽姐姐狠命地攒上点子压箱钱! “谁都知道沈侍郎疼闺女。不过是随口的戏言罢了。哈哈哈。”骆辰轩是个傻实在的人,他倒是真心担忧沈濯嫁不掉。 ——好男儿家,谁肯入赘呢? 这样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可不能因为这个什么什么姨夫的一句话,真的嫁不成一个好夫婿。那太令人扼腕了。 建明帝带着一脸的阴笑看着下头的臣子们。 一群没脑子的二货。 当着朕的面儿,竟然就敢这样算计起人家小姑娘的终身来了! 当朕是瞎子傻子吗?! “对对对,戏言而已。”众人巴不得“招赘”这个话是笑话。 欧阳堤心中有气,哼了一声:“倒未必是戏言。沈兄倒是郑重说过,他这个女儿是最宝贝的,不会嫁到别人家去服侍公婆立规矩受气。” 尤其是宋相那样的府上! “诶!这天下的女人家,哪个不要嫁人?哪个嫁了人的不服侍公婆?不立规矩?那当年的召南大长公主、甘棠长公主,天之骄女了吧?四时八节不一样会去公婆府上问安? “欧阳郎中自己的女儿难道就不嫁人,不服侍公婆了?便是慈父心肠,也要现实一点嘛!”曹国公想起了欧阳家娶儿媳妇时的闹剧,不由得出言讥讽。 谁知欧阳堤抗声道:“我同沈兄倒是一样心思。若是个拿儿媳不当回事的人家,我还真就不让我女儿嫁。哪怕招赘不到合心的夫婿,我养她一辈子又如何?” 御史大夫廉绾跟着这个思路,忍不住插话:“咱们大秦因循前唐的一项法令,这个女儿家不乐意嫁人的,还是可以立女户的嘛!沈氏女这般能干,日后承继了父母的财产,自立个女户。又有族里人帮衬着。不想受那个委屈,也没问题啊。” 自立女户? 这个联想脑补能力逆天了啊! 可你们是怎么怎么,就说到那儿去了的? 沈濯哭笑不得。 但这个时候,委实不是她插话的时机,也只有低头不语。 绿春在上头听着他们顺嘴胡扯,忍不住嗤地一声笑。 在众人几乎就要为沈濯“是不是必须嫁人”这件事争他个面红耳赤之时,大太监总管的这一声娘里娘气的嗤笑,终于把朝臣们笑醒了。 晕了头了吧? 怎么当着建明帝嚷嚷起这个来了? 不自在地各自清着嗓子、整理袍袖,大臣们老老实实地重新站好。 建明帝闲闲开口:“终于想起来这是在早朝的朝堂上啦?嗯?殿中侍御史,刚才唧唧歪歪的那几个,记:君前失仪,一体扣三个月的月俸,以示警诫!” 殿中侍御史挺高兴地看了宋相一眼,心道:竟然也有机会能扣天官大人的月俸,好刺激啊! 再一看自家上官的脸色,心里又咯噔一声:好似我们家宪台大人也掺合了一把…… “沈氏女倒真是,光彩夺目啊。”建明帝语声潺缓。 沈濯心里一跳,忙低头欠身叉手:“小女狂妄了,陛下恕罪。” 建明帝笑意深沉:“何曾狂妄?据实而已。很好。” 沈濯不安的预感愈加强烈,忙拱手:“小女奏章送到,请旨告退。” 哦,想溜?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建明帝眼睛眯起:“沈氏女芳龄几何啊?” 我勒个…… 沈濯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索性双膝跪了下去,拜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万能的上帝胡巴菩萨佛啊…… 帮帮忙,帮帮忙啊…… 绿春一看不好,连忙小意着低声笑道:“小姑娘家家的,哪儿好意思说这些?陛下等沈侍郎身子好了,问他吧!” 建明帝挑眉斜眼,抬起眼皮看了绿春一眼:“绿公公,你想死吗?” 绿春只觉得背后一凉,忙噤声,后退一步。 太子和卫王心生警兆,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卫王使了个眼色。 太子微一点头,上前半步:“父皇,这沈氏女……” 建明帝截口,高声道:“沈氏女机敏聪颖,蕙质兰心。嘉言芹献,朕心甚悦。朕有赐。” 沈濯伏在地上的身子一抖,忙道:“小女胡言乱语,贻笑大方。陛下谬赞,已是格外恩赏。绝不敢再当其他任何赏赐,求陛下……” 放过我! …… …… 弃舟登岸,进入山林。 从彭绌到秦煐都换了紧身短靠,长发束紧,绑腿短靴。就为了打马在山中穿行时轻便利落。 彭吉昨晚没睡好,有些困,仰天打个大呵欠,毫无形象可言。 秦煐在旁瞟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德行,果然十分配不上沈二,不亏那丫头看了信哭笑不得。 点数完了人数,翼王亲事府典军上前禀报:“报伯爷、王爷,人、马、行李都清点完毕,可以出发了。” 乐安伯府的亲兵卫队长的脸色则有点不大好看:“伯爷,两个晕船的,正在那边吐。” 彭绌哼了一声:“让你别挑新人,就不听。丢脸了吧?” 说着,习惯性地掐指卜卦,算算今日的运道。 林间鸟鸣,一阵鼓噪。 众人忍不住扭头去看。 彭绌则目瞪口呆地看向秦煐,掐在中指上的大拇指有点儿抖。 秦煐回头,迎着他那一脸怪异,歪了歪头:“伯爷?” 彭绌觉得必须是自己算错了,但不妨当个笑话大家轻松一刻,挑着眉哈哈地笑:“殿下,本伯爷怎么算着,你这红鸾星动了啊?” 唰地一下,秦煐的俊脸通红。 “伯爷,刚才叫的不是喜鹊,是野雁!” “嗯嗯,鸿雁来宾嘛,送的是喜信!应景儿!”彭吉生恐事儿不大。 两三百大老爷们看着窘迫害臊的小殿下,掩着口偷笑起来。 啧啧啧,要看好了,今儿三殿下是不是要有艳*遇! 秦煐只觉得鼻子发痒,揉一揉,“阿嚏”! 一个大喷嚏。 呃,这到底是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