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回家
山谷深邃，云雾重重。 那一年四季浩荡的山风，也吹不走这山间缭绕了千百年的迷雾。 一道青色的身影，踏立在山峰云雾之巅，任黑发飞舞，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施主，你真的要走吗？”下方山谷石亭中，道衍张开小嘴，笑着问道。 虽然隔得极远，但那稚嫩的童音如同是响在耳边。 “走，当然走！你以为厉某只是随口说说吗？”青色身影低头俯视，露出了剑眉朗目，正是厉无极真身。 “不要急嘛！你说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或许，再压缩最后一点点灵脉，你就能够感应到分身。”道衍一本正经说道。 “压个i，谁爱压谁压去！总之绝对不是厉某……你那是让人修炼吗？”厉无极愤愤道，爆出了一句粗口。 八卦法宝中的灵脉已经残破，只剩下了从前的大约十分之一。道衍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停地抽取压缩灵脉，全都轰入了他的体内。 “不要激动嘛！万事好商量……”道衍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 厉无极直接抢过了话头，“没什么好商量的。妖僧，你传我《九转玄元篇》，是不是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 若无《九转玄元篇》，压缩的灵脉也就无法吸收，道衍自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小僧是天下第一等恶人似的。”道衍笑兮兮的道。 “妖僧，你不是天下第一等恶人，你是天下第一等大恶人！”厉无极冷笑回应。 “哎呀，看来是真生气了。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僧好歹也让你直接迈入了境界大圆满，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道衍笑得更烂漫了。 “哎呀，师兄你就不要说这么多了。反正厉某现在也感应不到分身，继续留在这里并没有多大意义。况且，我还要找个地方渡劫呢。”厉无极剑眉一挑，耐着性子道。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大雷天劫即将来临。在大光明山渡劫肯定是不可能的，以他雷劫的猛烈程度，恐怕要将此处夷为平地。 “还找什么找啊，小僧推荐你去个地方，怎么样？”道衍不假思索道。 “不必了！厉某多谢师兄的一番好意……地方，我自己会找。”厉无极信手一挥，毫不客气的拒绝道。 说话间，从山巅云空落了下来。 天知道这个妖僧又在耍什么花招。去他推荐的地方，还是免了吧，别不小心又落入他的彀中。 “嘻嘻，施主你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道衍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促狭的味道。 厉无极撇了撇嘴，并不接话，只是抬头望着远处天空，山谷中顿时沉寂了下来。 呜呜…… 山风瑟瑟，枯叶纷飞。 傍晚的山谷，更见空寂。 雄伟的大光明山，这时忽然传来了阵阵悠扬的钟声，气势恢弘，回荡天地。 厉无极知道，这是天龙院每日的晚钟，提醒众僧觉昏衢，疏冥昧。不到一百零八下，是断然不会中途歇停的。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只是这个妖僧，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门中人，行事每每不可以常理度之。他迫切地要自己提升修为，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感应分身吗？ 算了，还是懒得劳心费神去揣测这么多，早些离开的好。可是晴川怎么办，她现在还在魔域。 厉无极心中愁肠百结，他忽然间下定决心，等渡过了大雷天劫后，立刻返回苍澜大陆，从永恒沙漠的通道进入魔域，将忘晴川带回来。 哼，进入魔域的通道又不是只有一条，这个妖僧是以为自己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会返过头来求他。 “施主，你离去后真的打算返回苍澜大陆？”道衍主动打破了沉默。 “是啊，不然我还能去哪里。”厉无极点了点头，随后岔开话题道“师兄，怎么许仙还没有来，你是不是没有派人去找他？” “嘻嘻，怎么能呢？小僧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道衍笑道。 “你是！”厉无极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口中却道“师兄你一心镇魔，大慈大慈，那个、那个心如止水，靠谱得很呐……厉某是拍马也难及。” 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极为难受，胸口闷得慌，心中不禁对乌鸦万分佩服起来。此话若是由金大嘴说出，定然不会如自己这般别扭，而且用词一定是相当的丰富出彩，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恨不得纳头便拜，当场就掐死这厮。 “言不由衷，你这个小滑头。”道衍小手遥遥指来，接着又道“若是你回了苍澜大陆，见到居士，请代为问候一声，就说小僧颇为挂念，请她千万保重！” “问候你ā……好啊。”厉无极愣了愣，旋即郑重点头。 他开始脑中犹在想着乌鸦，听见道衍的话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忽然醒悟居士指的是采绿时，不禁哑然失笑，呵呵，这可不就是问候你妈吗？ 道衍面色如常，仿佛毫不在意，“施主，如今邪魔来势汹汹，大陆各域风雨飘摇，危在旦夕。你此时返回苍澜大陆，不知是吉是凶。” “师兄，莫问前程凶吉，厉某但求落幕无悔。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有人去面对。”厉无极负手而立，感慨道。 道衍目光忽闪，拍了拍小手，“说的好，那小僧就在此祝施主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多谢师兄吉言。对了，我想问问，你说的那个开平古城的会议最后结果如何？”厉无极拱手道。 “还能怎么样！商量来商量去，磨蹭了足有数月，最后决议，将主战场放在苍澜大陆……这会，那里恐怕早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道衍嘟着小嘴，慢条斯理道。 闻言，厉无极心中蓦然一紧，也不知道对方的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那师尊忘忧子和采绿等人岂不是极度危险。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苍澜大陆真的岌岌可危，这个妖僧还会如此淡定吗？ 正在思忖之际，忽闻脚步声传来，踏破山谷的幽静。 厉无极扭头，只见法照牵着许仙，自山谷转角处走出。 “师父！”许仙很是欣喜，一把挣脱法照的大手，奔了过来。 两年没见，这个少年猛地长高了一截。原先面黄肌瘦的脸庞，现在变得清秀白皙，很有几分神采。 “你终于来了。”厉无极目光温和，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这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弟子，即使只是跟随他学医。 不过，自己这个师父，当得好像并不怎么称职。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教了对方一些《百草药典》的入门基础知识，就再也无暇及此，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得愧疚于心。 而法照这时也与道衍见礼完毕，随后面带微笑，静立一旁。 “神僧，有劳了。”厉无极将视线从许仙身上移开，躬身感谢道。 “施主，举手之劳，何需言谢。”法照笑着摇头，随后双手合十郑重道“呵呵，老僧倒是要恭喜施主修为大进，久视长生，相信大雷天劫不日就要降临。” 两年的时间，从化神八重的境界陡然攀升至返虚大圆满，这若是说出去，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待在祖师身边的好处果然巨大啊，这若是换成老衲，就是每日吼上一百遍，也绝无二话、无怨无悔。 “有什么可恭喜的……在下的这点微末修为，又岂能入得了神僧你的法眼。”厉无极眼皮跳了跳，摆手说道。 法照在大荒同辈之中，最先迈入问道境，佛法修行两不误，天资堪称当世无双，令他万分佩服。 而且对方肯定不知道，道衍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施主真是太谦虚了。”法照笑容不减，随后看向道衍，恭声道“祖师，若无吩咐，弟子这就告退了。” “嘻嘻，你去吧……好生照看山门，莫生差池。”道衍点了点头，笑着叮嘱道。 “是，弟子谨遵法谕。”法照躬身应道，旋即往谷外行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神僧佛法高深、平易近人，难怪会被推选担任方丈一职。”厉无极目光炯炯，由衷赞道，片刻后突然面色一变，看向道衍，“咦？师兄，你不是说方丈与普慧大师去增援苍澜大陆了吗，为何却还会在山中。” 道衍微微抬目，随口道“寺中不可一日无主，法照怎可轻动。不过，普慧与法海已经过去了。” “哼哼，师兄，不是还有你吗？”厉无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施主，小僧要看守这伏魔殿，哪有功夫理会这些！”道衍一脸随意，漫不经心的道。 “师兄，你就不要拿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搪塞我了！有你在，法照神僧留不留在山中，又有什么分别？”厉无极有些嗔怪的瞪目。 有道衍真身以及他的金身法相坐镇伏魔殿，谁敢来大光明山撒野，这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施主，这你倒是想错了。等你离开天龙院后，小僧也要离开。”道衍说着话，昂首看向了山谷外。 “你要离开？去哪里？”厉无极心中一惊，脱口问道。 “嘻嘻，你去哪里，小僧便去哪里。”道衍笑得有如一只偷吃了老母鸡的狐狸。 “干嘛？！！”厉无极陡然吓了一跳。 这妖僧，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别误会，小僧只是打算去苍澜大陆看一看……不过，还要等普广那边的消息。”道衍摇了摇手。 “普广？这又关普广大师什么事？”厉无极疑惑道。 道衍眨了眨眼，像是在思忖，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施主，你还记得阴魂集的那只葫芦吗？” “幽魂血葫芦？”厉无极喃喃道。 “不错，幽魂血葫芦。”道衍微微颔首，旋即又道“普广已经拿着葫芦去查找聚魔山庄了，等他有了消息，小僧才会离开。” “师兄，你是担心……？”厉无极沉吟道。 据说聚魔山庄与邪魔有染，只是这个组织神秘诡异，聚魔老人究竟是谁，并无人知道。 “不过是芥癣之疾罢了，有何可担心之处！相信普广这次一定能够有所发现。”道衍神情笃定，仿佛胸有成竹。 “师兄，你是打算出动真身，只留法身在伏魔殿中？” 厉无极一脸凝重，他知道，道衍的金身法相一直都在伏魔殿的最底下一层，防备那邪魔从通道中突然间杀出。 “施主，莫要多问……要得无事，少管闲事。”道衍忽然卖起了关子，片刻后笑道“嘻嘻，总之你先回苍澜大陆，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不说就不说，你当厉某稀罕……许仙，我们走！”厉无极心中蓦然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个妖僧不是和自己一道出发，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师傅。我们这是去哪？”许仙一脸兴奋，好奇问道。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