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外交艺术

    酒足饭饱，众人退去，整个帐篷之内便只剩下卡拉丁和博朗多克，以及几位文官，负责记录和提供建议，侍从们鱼贯而入，收拾着将军们留下的残局，另有几人走到博朗多克等人的身边，端来一杯香茗用来清口。

    “多谢卡拉丁先生的招待，这顿饭吃的很好。”博朗多克笑着说道，这话绝对是出自肺腑的，战场上条件不好，尤其是像人族这样的边缘战场，即便是作为主力部队，但得到的补给也依然有限，哪里能够像矮人族这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用气，如果多克先生喜欢，再叫人做便是了，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吧。”卡拉丁温和的说道，博朗多克立刻附和道：“正有此意，那么，路西法先生希望”

    之后的谈判复杂和冗长，不多时间，沙尔克等人也被从帐篷外请了进来，负责与矮人族的文官一起商量，路西法的行进路线，以及矮人族的招待，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那就是双方在哪里会面。

    与博朗多克等人不同，他们在进入矮人族的领地时，可以通过敏捷的身手躲避人族的侦查，这也让他们可以瞒过人族的大部分人，而路西法身有重疾，行动不便，若是穿梭其间，就有被人族自己发现的可能，其中风险是很大的，所以见面的地点，自然需要好好斟酌。

    “你说在人族的营地内见面，这恐怕不行”卡拉丁皱着眉头说道，按照人族的想法，自然是在自己的地盘内见面更好，倒不仅仅是因为安全，更重要的还是让路西法可以少走点路，以让他的身体不至于恶化。

    同时让矮人族来到人族的地盘也比较好操作，到时候当做战俘抓起来就行了，只不过这样的要求，不过矮人族显然是无法接受的，虽然人族已经取得了矮人族一部分的信任，但毕竟不是完全的信任，而这次谈判，双方的层级一定会非常的高，人族是路西法，矮人族自然也不会派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最起码也得是卡拉丁这样的人物，若是在人族被俘，交给了血族，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发生吗？

    卡拉丁可是很清楚，自己的名字是在血族挂了号的，把自己交出去，这些人族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卡拉丁显然不会因为博朗多克在酒桌上表现的不错便答允他这么不可能的条件，所以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在一处不属于人族，也不属于矮人族的隐蔽地点见面。

    至于人族怎么出动，他可不管，反正矮人族的高层，是绝对不可能进入血族的地盘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顿扯皮，最后双方决定，按照矮人族的想法来，找一处隐蔽的地点来见面。

    什么？既然最终结果还是随矮人族的愿，博朗多克干嘛还要说那么多话来反驳卡拉丁的意见，这其中当然有博朗多克的缘由，而这也正是外交上的技巧，通过拒绝来显示自己身上的困难，到最后答应，从而展示出自己的牺牲和成全，这就是那段罗里吧嗦的作用。

    若是卡拉丁直接提出要在哪会见，博朗多克二话不说便同意了，那人族见面的困难又要在哪里体现呢？如今是双方增加互信的时候，博朗多克自然要把每一次交谈的机会都用上，以便让矮人族感受到自己这一方的诚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外交谈判，说得最多的就是废话，在两个没有完全信任的人面前，废话是最基本的外交语言，不得不说，博朗多克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语言诚恳，态度明确，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若是困难说的太多，卡拉丁就会厌烦，他又不是第一次见这些投诚的对象，其中有多少的困难，他比博朗多克清楚多了，若是博朗多克说的太过分，卡拉丁明面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必然对博朗多克的印象降低，若是说的太少，卡拉丁便会认为人族来见矮人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甚至会产生出矮人族叫人族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即便再困难也得做的想法，从而生出人族好欺负的概念，其中的尺度拿捏，可以说是十分重要，而博朗多克做的非常不错，既没有太多，也没有太少，距离刚刚好差一点，但总归也不会让卡拉丁生气，第一次便能做到这个程度，称得上天赋秉然。

    确定了双方的见面地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好办的多了，参与人员，探讨内容，矮人族的意向，人族的意向都需要经过彼此的交流，路西法与矮人族高层的见面只不过是象征着双方的互信而已，他们不可能亲自去谈未来该怎么合作，路西法也没有那个体力，这一切都需要在之前准备好，等到见面之后，直接交换就行了。

    所以说博朗多克的工作量也十分的大，卡拉丁与博朗多克还有双方的官员开始不停地交换意见，其中自然有很多时候会遇到矛盾，不过之前那段扯皮的效果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许多对于双方来说都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比如见面时一些交谈的礼节，互相之间的称呼之类的，都遵从了博朗多克的说法。

    可别小看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对于他们这些小部落来说，大部落，甚至是王国对于他们只要有一丁点尊重，那都是博朗多克的大功一件，看看血族是怎么对待人族的就知道了，博朗多克每在一个细节上取得一次胜利，那就是对于整个人族的胜利。

    第一点好处就是在人族这一边，博朗多克有了交代，不仅是幸不辱命，甚至还得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如此一来，他在人族这一边自然也就有了功绩，没有了兵权，自己却掌握住了与矮人族交流的通道，这对于博朗多克非常重要。

    同时通过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也能让矮人族尊重人族一些，这种东西放在平日里或许没什么作用，但到了一些关键场合的时候，却是最有用的，首先一点，除了人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种族与矮人族暗通款曲？

    博朗多克不知道，但他敢肯定，随着战争越来越激烈，受不了的部族一定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那么到时候这些部族碰在一起的时候，如今博朗多克所争取到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利益，便会化作实质上的利益。

    想想看，矮人族的高层给他们敬酒的时候，第一个是给人族敬酒，和最后一个给人族敬酒，这中间会有多大的差距，而其他部族又会怎么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今博朗多克在这些小事情上花费口舌，为的就是这一日。

    他要为人族索取好处，盯着矮人族是没用的，其他部族才是关键，因为人族的根在血族的地盘上，而这些部族，才是可以利用的对象啊。

    双方之间的商谈一直持续到凌晨左右，最后还是卡拉丁结束了双方的谈话，与博朗多克不同，他只是一个三阶斗气士罢了，年纪也大，若是让他看一个晚上的书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让他在外交上坚持斗争几个小时的时间，且对手还不弱的情况下，他实在有些坚持不住。

    博朗多克也没有坚持，他也有些头脑发胀，谈判这种事情，绝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长时间的谈判，对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让人族赶到厌恶，也不让矮人族赶到难受，双方都能接受的框架，是需要一步步慢慢推进的。

    所以博朗多克便也起身告辞，走出了大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吩咐沙尔克等人早点休息之后，博朗多克洗漱了一番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博朗多克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的谈判让他很是兴奋。

    原本对于自己被撤掉军职，来到矮人族担任外交大使，博朗多克虽然嘴上说着服从安排，但心里面对于这项命令不能说没有怨言，但如今，在今天的谈判过后，博朗多克赫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些细微的事情，竟然有着莫大的兴趣，每在一个问题上取得了一些些的进展，博朗多克便兴奋不已，若是有了一个大突破，博朗多克的内心就是心潮澎湃。

    “或许路西法给自己选了一条正确的路也说不定。”博朗多克在心里想到，紧接着他便回忆起自己今天的交谈中，有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错误，然后开始设想明天的谈判该是什么样子的，托五阶斗气士的体质，便是几天不睡觉也不会影响到博朗多克的思考，他便就这么躺倒在床上，直到天亮，一晚上几乎没有睡觉。

    走出屋子，末扎尔思已经起床，正在为博朗多克做着早餐，煎蛋和吐司面包，外交一根猪大腿肉香肠，上面撒着一些黑胡椒，他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不参与讨论，只负责保护众人的军官，故而早餐便是让他来做了，至于为什么不让矮人来做是因为博朗多克不想让矮人把这间屋子当做是他们的领地。

    矮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虽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博朗多克总觉得这样的做法不是特别的好，现在没有秘密，谁知道未来不会有秘密呢？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让矮人族习惯人族不喜欢别人进入屋子的习惯，久而久之，矮人们便也知道人族的喜好了。

    “伯爵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牛奶正在加热，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末扎尔思笑着说道，博朗多克坐到厅的位置上，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窗户外面的世界是一片青蓝色，木屋上结着一串冰柱，晶莹剔透的，不得不说，矮人给他们造的这房子确实不错，虽然偏远了一些，但从窗户看过去，就是一片巨大的森林，非常的美丽。

    “沙尔克，扎马尔罕他们呢？”博朗多克把煎蛋放到吐司面包上，又从桌子的餐盘上拿了一瓶椒盐，打开盖子往煎蛋上洒了一点，然后拿起另外一片吐司盖上这种三明治的吃法，是博朗多克喜欢的，快。

    “他们还在睡觉呢，昨天累坏了。”说道这件事末扎尔思不由笑出了声，对于博朗多克来说，语言上的厮杀是一种享受，但对于沙尔克他们来说，绝对是折磨，明明不喜欢，却还要逼着他们去听，可以想到当时他们的痛苦了，就像是让一个不喜欢英语的人去学英语一样。

    且不喜欢英语的人，哪怕不喜欢英语，也只是英语挂科而已，沙尔克他们却不能挂科，博朗多克不可能随时随刻提振精神，听着矮人族官员的报告，若是其中有不妥的地方，人族是要立刻指出来要求修改的，这些都需要沙尔克等人一字一句的去听，所以若是要用来比喻，那就应该是让不喜欢英语的人去背牛津英语词典才对，还得是都背下来。

    这样的工作量，绝对不是开玩笑，所以博朗多克倒也理解他们，便没让末扎尔思去催促他们，此时末扎尔思拿着刚刚加热完毕的牛奶放到博朗多克的面前，博朗多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是甜的，末扎尔思加了糖。

    “看来矮人对我们确实不错嘛。”博朗多克笑着说道，在这个年头，糖无论在哪个国家，或者种族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一般人是根本吃不到的，而这些矮人竟然给人族准备了糖，末扎尔思怎么可能不用呢，要是没有矮人族的招待，他们恐怕得自己掏一大笔钱才能从达摩斯科买到一丁点的糖。

    在这里却是免费的，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道理，末扎尔思是可劲用，至于理由么，冬天冷，需要热量，糖自然是高热量的食物，用了也是合乎规定的嘛，博朗多克也不揭穿，喝完之后，走到热牛奶的汤锅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之后，全身都暖暖的。

    等吃完了饭，矮人族还没有来，沙尔克等人也没起，博朗多克便打算到外面去走一走，末扎尔思很是自觉的去博朗多克的房间里拿了一套衣服给博朗多克穿上，因为不是去参加宴会，所以末扎尔思也没有拿那些很惹眼的衣服来，一套黑色的熊皮长衣，外加一条针织毛巾，末扎尔思就跟着博朗多克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