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猎人与猎物
庄瑀警惕起来，全副身心准备应对对方的行动，他知道自己这个猎物的厉害。 那个邪恶的重刑犯，五百年前纵横一时，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的存在，但是作为这个世代出生的庄瑀，则全无感觉，她在网络上面的一切信息都消失了，会被如此对待的，连信息都完全删除掉的人，在整个帝国历史上都是头一个……不，也许还很多，但信息都没有了，自己自然不是不可能知道到底删除过几个了…… 而现在这个柚刹那突然又冒了出来，对于拿到独立追捕权限的自己，一些基本详情自然是会公开的——首先是其“重刑犯”，整整十页的罪名之中，随便一条拿出来都是足以定为“重型”的犯罪事件，她干过的小偷小摸全部被归类到另外的备注里面去了，根本不够格登上其信息页。 更劲爆的内幕是，为了避免恐慌，其最大的一项罪状跟小偷小摸一样，都没有记在信息页上，是属于删除掉的信息——她在五百年前毁灭了一个星域，数十光年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化为乌有，那次灾害事件在历史上很有名，被官方宣布为一次小型黑洞爆发造成的自然灾害。然而实际上，这一切是柚刹那干的，她侵入了一艘帝国级战舰，在舰内战的同时，控制战舰毁灭了这片星域……亿亿计的人类丧生，其它非智慧生物就根本无法计算了。 别的重刑犯是因为他们犯的罪而被定为重刑，而柚刹那被判重刑犯，是因为法律量刑最高就只有重刑…… 被命令接手这一事件的剑菊中队，他们的中队长似乎畏惧了，知道他们的敌人的真面目之后害怕了……所以有自己这么一个二愣子，急吼吼冲第一个，他们自然巴不得，是成是败对他们都没有损失，自己是栀子花中队的人……只不过能让自己把母舰改装成了攻击舰也不错，这样感觉自己更像是拿着猎枪进行狩猎的猎人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猎物应该在那条船上，是那条跟穿梭机进行相汇交点的蓝狐，还是被自己咬住了尾巴，却一直开着护盾不加速逃窜的红狐呢？如果我是柚刹那我会怎么做？那个狡猾的女魔头，一路上充分展现了她逃跑的技术。 自己只是一艘孤星级战舰，能够的能量最多支持一门八级能量炮，换句话说，自己最多只能追着两艘飞船之中的一艘攻击，而且还无法迅速解决战斗，在这个过程之中，另一艘将有充分的时间逃逸。 那么我要追那一艘呢？柚刹那会在那一艘上面？ 通常这种时候，现在被自己第一时间咬上了的这艘红狐，无疑应该就是被抛弃的诱饵了，这是最常见的处理方法，合情合理……然而自己的对手是个狡猾的女魔头，那么情况可能就会出人意料了。 她送出一艘穿梭机，八成是空的，是假装把红狐号上的人给转移到蓝狐上了，其实她还一直待在红狐上，还在这种时候散热，假装能源系统过载，护盾随时可能失效的模样，其实就是在等着自己转头去追蓝狐的时候，就开折跃跳脱吧？或者故技重施，开一下折跃，然后惯性潜行…… 等等，故技重施，难道她其实是待在那艘穿梭机上的吗？根本不在两艘飞船任何一艘上！然后无论那艘飞船折跃走，自己确认对方真的折跃后，自己必然追上去，那样就会丢失对这艘穿梭机的锁定了！ 到时候任何一艘没有被追的战舰再回来接她，这样做无疑是最完美的逃脱方法了！也就是说现在蓝狐并不可能真去接那艘穿梭机，也是做个样子，往同一个航行交汇点移动。 庄瑀紧紧盯着环绕他的全息沙盘上敌我四个标示，以及其相关情报、信息。 就在这个时候，探测到蓝狐号的折跃信号了……庄瑀将探测重心转移了过去，蓝狐是真的折跃走了，在没有信息战优势的情况下，那个女魔头再也耍不了任何小聪明了。蓝狐号果然没有接那架穿梭机，秒相距级别的航程，可不是穿梭机这种短程机能轻松跨越的。 根据之前的推断，庄瑀没有去理会逃走的蓝狐号，而是继续追击着红狐，同时继续锁定着那艘穿梭机……追着红狐号，在与穿梭机相对距离最近的时候，庄瑀试着向那边开了几炮，然而如同意料之中的，根本不可能命中，倒是如果自己这边一头撞过去的话，不出三分钟，一炮不开，就可以直接把那个女魔头给撞死了。 但是对方真的在穿梭机上吗？红狐这边趁自己攻击穿梭机时加速了。蓝狐的折跃痕迹慢慢消失，这边的红狐还是不要跟丢了的好吧？ 庄瑀感受到了战场上抉择的困难，要从千万条可能性之中，挑出那条通往胜利的道路，那些不光是军事领袖，任何一个领域的伟人们，他们每时每刻都在面对着这种挑战吗？ 根据在洛克星系停泊时，上交以及检测的舰船数据，红狐号的能源系统，在自己这种不断的炮击下，应该趋近于饱和了，负荷至少上升到了80，总之，不用先不用想那么多，即使无法消灭那个女魔头，在这里能折掉对方一艘战舰也是好的，等解决了红狐，再调头回来抓那艘穿梭机，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把戏，这样他们就无计可施了吧。 对于自己的这个选择庄瑀无比满意，加速他的二玉号，拉近到12秒相距的距离上，让自己的命中率更高，以便更快地解决掉红狐号…… 光线走的也不是直线，现在宇宙战武器已经完全超过视觉距离了，当你在战场上看到什么景象时，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要事实知道对方动态，只能靠现代的探测、扫描设备，那全是基于虚粒子理论，也就是折跃系统的技术。 但虽然能实时了解对方现在正在干什么了，但这边开一炮打过去，对方早就不再现在的位置了，计算提前量要根据过去的情报，现在的数据，预测未来的目标。全部信息都需要在瞬间计算完毕，这个瞬间是名副其实的瞬间，已经不能用0001秒这类的具体数据概念去理解，这是属于人类定义的时间，对于宇宙来说没有意义。 庄瑀并不关心这些理论上的东西，他只要知道自己一发炮打过去，要隔个一到两秒才能抵达敌人的近接圈，才会有反馈回来就足够了。作为一名猎人，理论知识知道就行，理解就不用，会应用就足够。 然而突然发生了一件庄瑀必须尽快理解的事情。 “报告损耗情况！”一次沉默着进行脑中操作的庄瑀大声命令出来。 “右外舷主装甲被击穿，主炮舰体循环受损，准备时间上升08秒。”操纵系统当即给出了回应，同时一个舰船三维模型弹出，在庄瑀面前旋转层层展示受损的部位。 “封锁受损舰舱，派出维修机器人进行处理……攻击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分析为远程狙击炮，敌人未知，距离未知，推测为一百秒相距以上。高能反应接近。” 面前的二玉号三维模型又有一块区域变红。 庄瑀深深皱起眉头，然后又舒展开了——对方打过来的是纯物质，也就是具有极高动能的粒子团，超越了光速的物质是无法保持自身物理形态的，这在古代就有德布罗意物质波理论……开炮的不用想，显然是蓝狐，它折跃走并不是逃跑，而是拉开距离后展开了狙击模式，选择了穿透力最强的动能弹，可以不受舰船护盾干扰，直击舰身结构。 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宇宙战实战，扇区里的竞赛，每次自己都能拿第一，就是靠能在互相发现的第一时间，准确命中对方，或者想猎人一样，慢慢摸到猎物的位置，在对方发现之前解决掉对手……现代宇宙战，就是互相隐藏自己的信息，远远架枪，互相威慑、预瞄着，谁暴露了情报谁就完蛋。 然而真正实战，自己却像古代空战格斗那样，衔尾追击了……如果我不是孤星级战舰，我有更远射程的武器，如果…… 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猎人变成了猎物，那么就平静接受被撕碎的命运吧。但蓝狐是怎么能这么准确命中自己的？第一次出现高能警报，自己就被命中了，根本没有进行任何试射，一百秒相距的距离，能一发命中近接圈就已经是军中神射手了，这个狡猾的女魔头是怎么…… 啊，对了。那艘穿梭机，最简单的三角测量法，互相距离又如此之近，自己这边的位置数据都能实时计算出来……自己锁定着猎物，何尝不是暴露着自己的目标呢？ 不冤，输得不冤啊！不愧是五百年前震撼整个银河帝国的女魔头啊！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了，被她单方面碾压了，还是自己年轻大意了，经验不足，明明知道对方的装备是狙击炮，却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撵着她跑，完全不给其展开的机会，让自己渐渐忘记，以为对方是无武装的运输船了……难道从第一次交手逃窜开始，她就在布这个局吗？ 二玉号舰体已经无法维持姿态，舰长室舰船墙壁出现可以肉眼可见的震颤，剧烈的是舰体结构被击中，轻微的是能源系统在悲鸣。 舰体结构已经受损35，自律机器人损失了一万三千台达到90以上，已经无法进行舰船损管作业，再这样下去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不甘心，不甘心啊！这么好的一个猎物，这么厉害的一个猎物，让自己世界变得精彩起来的猎物，居然就这样交手过一次就结束了？这怎么够啊，这怎么能满足得了啊！ 系统警告闪现在庄瑀视网膜上“警告，警告，根据人类安全协议，本舰将自动执行解除武装投降程序。” “跳过，按如下命令执行人类安全协议，继续进行对目标红狐号追击攻击，掩护舰长庄瑀通过黑匣逃生。” “协议生效，执行命令。” 黑匣逃生也就是那种内外信息完全隔绝，向一随机生态圈坐标发射惯性逃生舱的方式。 你等着，我一定会亲手解决你的，柚刹那…… 红狐这边。 奈琪露蒂“对方舰体结构损害到达40。” “露娜，停止攻击了。” “诶？我才刚打爽呢……这种一发一发击穿敌人的感觉真是痛快呀！” “……他为什么不打掉穿梭机，或者去追折跃走的蓝狐？难道是想先解决掉我们红狐之后再说吗？” “我那知道这个庄瑀怎么想的，反正从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让露娜远程打瘫他。”大局已定，邱枫烈不由得松了口气，“我们不是一直吃了射程的亏吗，那就拉开距离打他呗。” 奈琪露蒂依然保持着战斗状态，没有从她的驾驶舱里起来，甚至探头都没有，继续监视着这一片处于她探测范围内的空宇“这么简单的战术，其实他攻击穿梭机的时候，我还捏了一把汗呢，如果少了这么一个被动坐标的点，娜娜想要精确命中还是很难的……” 奈琪露娜“才不会！最多多试射几发。你也见识过我执行第二次任务时的技术的！” “我说可以停火了。”放大二玉号的全息图，邱枫烈无奈道。 “我看它还在继续前进，像是要过来一头撞上你们的模样嘛。我停手了。那我折跃回来咯？” “嗯，你回来吧，加强戒备。” 二玉号已经完全失去动力，其引力效应直线下滑，代表着其能源系统崩溃，能量消失，变成一个只有质量的纯铁块废墟了。 整场战斗从探测到二玉号踪迹开始，一共持续了八分钟。 之后红狐、蓝狐汇合，红狐由于一直被攻击着，因此暂时待机，对能源系统进行散热，随便监视附近。而蓝狐则去打扫战场，检查二玉号残骸了，由于没有进行毁灭打击，因此舰体还算完整，邱枫烈让奈琪露娜看看能不能找到幸存者，也就是庄瑀，他可不想跟帝国撕破脸。 奈琪露娜对于抓俘虏很感兴趣，然而一番检查、扫描，并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庄瑀不是已经凉了就是逃掉了。但奈琪露娜也不是一无所获，她接管了二玉号上完好的一千来架自律机器人，然后使用它们把漆黑鬼剑的主体强拆了下来，作为战利品运回船上，准备如果有机会就给自己加套武器装备。 一个小时之后，红狐、蓝狐折跃离开了这片空宇……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空宇了，因为这里有了一团战舰废墟。 “这个庄瑀真是个笨蛋，红狐明明被打得差不多了，能源系统因为使用护盾抵挡攻击消耗那么大，根本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折跃了……他先去追击蓝狐，回头再来收拾红狐不就好了嘛！” 维生空间里，暂时一起行动的四个人又聚集到了一块，亲历这场小小战争的三人，开始给他们的乘客讲述战斗经过。奈琪露娜一副自己第一功臣的模样，滔滔不绝。 蜜莉多菈“哇哦，我地牢一层都没有通，你们那边居然就打完了一场……实现里的战斗节奏这么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