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日

    三天过后，洪水消退，留下的却是满目苍夷的世界。

    被洪流冲垮的村庄成了一片废墟，被浸泡得肿胀的尸体手中抱着发霉的横梁，农田一片狼藉，鱼儿在洼地里有气无力地吐着泡泡，间或挣扎着甩动尾部，溅起浅浅的水花。

    克莱尔踮着脚踩到一块砾石上，然后蹲下身子寻找天灾核心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行，瘟疫的力量相差无几，还是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包括夏洛特在内，身后的人们并无回答的兴致。这是一支十人左右的队伍，他们穿着脏兮兮的铠甲，艾伦将军也在其中。

    “这儿还有没有活人？”问这话时，艾伦十分惶恐。

    夏洛特脸色一暗，克莱尔担心地瞅了夏洛特一眼，这才回答道，“我很抱歉……”

    艾伦与夏洛特同时露出了凄然的表情。

    克莱尔犹豫了片刻，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知心哥哥的主动性格，寡言少语的他很少会安慰别人。若是只有艾伦在那纠结痛苦，克莱尔怎样都不会理会，可既然干系到夏洛特，他却不得不试着开解。

    “这不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果断选择了泄洪，这些村庄只怕早已沦陷，逝去的人们也无法安息，这儿会变成亡者的国度。所以无论怎么看，你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无需为此感到自责。”

    “可我们还是没能坚持五天。”这才是艾伦真正痛苦的原因，“哪怕泄洪让这片流域化为泽国，我们也没能坚持到军团长的援军到来。”

    没错！昨天半夜，当洪水总算消退后，天灾军团卷土重来。连日来应对洪灾耗费了灯塔士兵诸多的精力，而受灾更加严重的天灾军团则根本没有体能上的困扰。于是这一次，艾伦的军团几乎一触即溃，他本人虽打算以身殉职，可却被克莱尔强硬带走。

    克莱尔的说法是，艾伦的宝贵经验将成为灯塔对抗亡灵天灾的巨大财富。而事实上，他不过是担心艾伦的死会对情绪低落的夏洛特造成更大的打击而已。

    “可我们起码已经延缓了天灾军团侵略与扩张的步伐。”克莱尔慎重地说道，“虽然这样说很不合适，但如果不是洪灾的话，这些村庄里的人们迟早会被天灾军团同化，变成死灵为祸世界。”

    他看向艾伦，“艾伦将军，你应该还记得前天白天见到的一幕吧？那些侥幸没被洪灾冲走的战死士兵颤巍巍地爬起来的模样。”

    艾伦的脸唰的苍白，他仅剩的士兵们也各个露出了恐惧的色彩。

    “天灾军团是散播死亡的瘟疫，被它们杀死的活物也会被死灵的力量侵蚀，化为可怕的死灵不得安息。它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不断侵略扩张，在世上散播死亡。如果没有那场洪灾，这些村庄的人民早就被天灾军团转化为新的死灵。所以，哪怕结局不够完美，你们仍然是英雄。你们又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英雄行径感到悔恨的呢？”

    说这话时，克莱尔看着的一直都是夏洛特。后者掏出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然后无声地拍了拍克莱尔的肩膀。

    ‘谢谢你’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意义，兄弟之间只需一个动作就能互相体谅。

    看到夏洛特总算打起了精神，克莱尔欣慰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天灾的核心所在，夏洛特。”

    夏洛特一口气将香烟吸了足足三分之一，他吐出青色的烟雾道，“可在那之间，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限制住天灾军团的扩张。我已经让薇薇安与洛丽塔告诉穆恩我们战败的消息和大概的战况了。不过我们还得知道泽纳斯究竟到了哪里，埃尔伯特那边的情况如何等等，联盟之中必须得互通情报，才能将彼此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艾伦落魄地回答，“是啊……”看样子，他还是没从全军覆没的打击中走出来。

    几人边走边说，定下立刻返回多明科城的计划。突然，克莱尔将手中的权杖一翻，杖尖一点黑光闪烁，恰好命中水洼中的一具浮尸。紧接着，夏洛特也感应到不对，他从空间中信手取出一把附魔长剑，单手一挥插入脚边一具浮尸的胸膛。

    不同于起先那具被克莱尔法术命中的浮尸，这具浮尸像是活物一般挣扎了一下，这才抽搐着没了声息。

    这一变化让在场之人面色冷峻，艾伦冷汗直冒，迭声问道，“难、难道他们都……”

    克莱尔沉着脸点头，“他们在洪灾之前就已经被天灾瘟疫彻底感染了。从被淹死后还会被转变为死灵这点来看，他们生前已是病症的末期，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说到这里，克莱尔又强调道，“所以你们的选择没有任何错误，若不是你们果断泄洪，这片区域早已爆发亡灵天灾。那些尚未被感染、或是感染程度不深的人都会在顷刻间被天灾军团杀害，化为死灵的帮凶。”

    他这样一说，无论是夏洛特还是艾伦都多少轻松了一些。背负众多人命的男人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却看出了轻松中掩藏的深深内疚，那毫无疑问也是自己眼中的色彩。

    正在这时，被命名被奎恩的伊格尔权杖突然开口提醒，“克莱尔，小心了，北边有大批亡灵活动的迹象！”

    克莱尔朝夏洛特看了一眼，后者将香烟摁灭，立刻打理好心情回应着点点头。

    艾伦不懂两人之间的默契，正要问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就看到夏洛特在原地打出法术手势。艾伦惊奇地察觉，周围所有人的身影都逐渐变得模糊，便连身上的气息也被神秘的力量隔断。

    直到法术稳定后，艾伦才再次看到同伴们的身影，他的那些士兵们各个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上去他们也惊奇于刚刚那同伴的身影逐渐隐没的奇怪变化。

    克莱尔朝他们竖起了食指，这个简单的动作任谁都能领会。一行人在奎恩的指引下来到一片废墟，他们躲在这片被洪水冲垮、又浸泡得发黑的房屋废墟后安静地窥探着北边的变化。

    先是僵尸、再是黑武士，最后连血族也出现在这片村庄废墟。它们无疑是天灾军团的成员，这支散播死亡的军队发出腐朽痛苦的声音从这片村庄南下，在这过程中还唤醒了不少之前已被天灾瘟疫感染到末期的浮尸。

    它们仿佛无穷无尽，躲在废墟中的人们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没能等到这支大军的尽头。

    一行人摄手摄脚地离开这片区域，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苍白冷峻。

    等到达相对安全的区域，艾伦将军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们必须得赶在它们之前南下通知人们尽快疏散，在我们失败之后，多塞堡以北的整片区域都已经无险可守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