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遥望月面的冰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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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夏洛特满怀期待地问道。 希尔维亚微蹙着眉细细品味，良久，她在夏洛特失望的眼神中摇了摇头，“还是不怎么样。” 夏洛特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好吧，那也许是因为独酌没什么滋味。”夏洛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孜孜不倦地像个人渣般对少女劝酒。 他发誓自己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只不过，内心却有几分止不住的期待。 也许是因为他想看到希尔维亚更多的表情，流泪时的希尔维亚、脸红时的希尔维亚、醉酒后的希尔维亚…… 哪怕是生气时的希尔维亚也好，但他就是不想看到面无表情的希尔维亚。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萨瓦堡无尽回廊中初见希尔维亚时的那一幕，她坐在红木椅子上，怀中抱着懒洋洋的金丝猫，整个人如同精致的人偶般眺望着萨瓦堡外的夜景。 黑暗中的人偶少女孤独寂寞，没有丝毫生气。她那冰湖似的眸子阅尽沧海桑田，但却没有一物能够入驻她的心房，她就像孤独的笼中鸟，在自己构筑的鸟笼里冷冷打量着世间的一切。 那样的希尔维亚虽然美丽，但他并不喜欢。 夏洛特呼唤侍从，再要了几杯红酒，递给希尔维亚一杯，然后朝她举了举杯子。 “干杯。”夏洛特带着醉酒者特有的傻笑，笑嘻嘻地说道。 希尔维亚摇了摇头，“不要再喝了，这对你没好处。” “干杯！”夏洛特压低了嗓音，执拗地说道，“干杯！” 希尔维亚不知是怎么想的，终究举起高脚杯与夏洛特轻轻一碰。 三杯酒下肚，夏洛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眼前的希尔维亚仿佛出现了残影般模糊不清。他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没话找话地说道。 “我猜一定是姐姐第一次喝酒时的气氛不佳，所以才让你对这人间极品没有丝毫兴趣。” 他本没有期待希尔维亚回答，但诧异的是，希尔维亚却凝视着杯中的红酒，原本冷静到冷漠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恍惚。 “也许你是对的。”希尔维亚的声音有些飘渺，那不知是否是夏洛特醉酒后产生的幻听，“我第一次喝酒是在萨瓦堡的餐厅里，我、克劳迪恩、伊曼纽尔……还有陆斯恩与伊格尔。” “呵！陆斯恩！”夏洛特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整个人蜷缩进沙发里，懒洋洋地冷哼道，“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意气风发吗……”希尔维亚第一次在没有劝酒的情况下轻泯红酒，“我不认为他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倒不如说，我从没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总是一副微蹙着眉、带着魔怔与忧郁的模样。” “他曾教导我，法师需要学会克制，酒精是法师的大敌。”希尔维亚再次饮啜，任由苦涩中带着微甜的酒液在味蕾上绽开，“可他自己，却总是酩酊大醉。” “哼！表里不一的男人！”夏洛特冷哼道。 “是啊，可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却和你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太过清醒的人生实在是过于痛苦，所以，他喜欢酒的滋味。”希尔维亚回忆道，“因为酒就像人生，甘甜、苦涩、五味俱全。最后会如同一团烈火，烧尽人的一切。” “这家伙偶尔也能说出点有意思的话嘛！”夏洛特就像闹别扭的孩子般，希尔维亚每提起陆斯恩一句就贬低一句。 希尔维亚绝美的脸上突然绽放一丝笑容，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脸颊微红，美得不可方物，笑容里仿佛还带着一些孩子气般的恶作剧。 “那你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你口中偶尔有意思的男人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夏洛特此刻的思维近乎停滞，哪里有思考的余韵。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也不想知道。” 但希尔维亚却不管夏洛特的回答，红唇轻吐出一个耸人听闻的事实，“是在二十一年前的萨瓦堡。” “那又怎么……” 原本懒洋洋的夏洛特说到这里，猛地一惊从沙发上弹起，他结结巴巴地指着希尔维亚说道，“二、二十一年前？！萨瓦堡！？” 周围喧嚣的低语声因夏洛特的举动猛然停滞，贵妇们诧异地看着一惊一诧的夏洛特。 在这奇怪的氛围中，希尔维亚轻轻点头，“没错。二十一年前，你母亲怀上你时。在萨瓦堡的无尽回廊里，陆斯恩自我编织的美妙幻梦中。我与伊曼纽尔见到了那个身躯已经死亡的时之主，那个灵魂破败不堪的时之主。” “很好笑吧，曾经威名赫赫的存在却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逐渐腐朽。我和伊曼纽尔寻找了他数千年，却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希尔维亚继续问道，“你知道后来我和伊曼纽尔做了个什么决定吗？” “什么决定？” “因为他将自身的时间定格，根源并未将他的灵魂化为混沌。于是我和伊曼纽尔决定将他的灵魂取出，将他投入自己血脉后裔的胎体中。”希尔维亚娓娓道来，“虽然事后仅有伊曼纽尔逃出了暴走的无尽回廊，但他最后还是成功了。” “只是伊曼纽尔陛下并没想到，那一年，陆斯恩的血脉后裔会是两个双胞胎，对吧？”夏洛特语气干涩地问道。 “没错。”希尔维亚点了点头，“所以这才是我一开始会对你另眼相待的原因，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教导你法术。” 夏洛特总算恍然。 难怪希尔维亚会被困在无尽回廊中，难怪她会对自己另眼相待，难怪她对艾特罗阿克之书被自己唤醒一事毫不奇怪。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将自己视为陆斯恩的再世之躯。 “呵呵！原来如此！”尽管身处温暖的沙龙，但夏洛特却觉得周身冰寒，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或是木偶，从自己还是胎儿时，人生的轨迹就已经被人定下。 被陌生灵魂支配、沉溺于虚假关爱的恐惧感支配了他，让他仿佛沉入深海的孤独者般恐惧、寂寞、愤怒……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存在、我的思维、我的天赋、我所享受到的一切的关怀都是假的！对吧！！！”夏洛特双手拽着拳头，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你们所关心的，不过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而我——” “并非如此。”希尔维亚突然拉住了夏洛特的手，“我从不关心陆斯恩如何，我之所以寻找他，现在想来，也许仅仅只是出于回馈的心理。但是，你不同，我……我不想让你学习时空间法术，我也不想让你成为陆斯恩。” “姐、姐姐……”夏洛特瞪大了眼睛。 “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夏洛特，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希尔维亚眼中的冰湖融解，那一瞬间，夏洛特发誓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关心。 夏洛特低下了头，他双手捂着脸，声音闷闷的就像喉咙眼里塞上了什么东西般干涩。 仿佛沉入深海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家伙却看到了一丝曙光，夏洛特睁开眼，看到的是春季时冰霜融化的温柔湖面。 “真是的，对什么都冷冰冰的你就不要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啊！”夏洛特哽咽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指缝中渗出，“这样子根本就与你的形象不符啊，太、也太让人感动了吧！可恶！” “不要担心。”希尔维亚伸手轻抚夏洛特的银色短发，她的声音冷淡却坚定，“只要你答应我永不向陆斯恩妥协，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让那个亡灵占据你的一切。” 夏洛特耸了耸鼻子，一直担心害怕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宣泄，他张开了手，酒精让他做出了绝不敢作出的行动。 他一把抱住了希尔维亚，使劲憋着让眼泪不渗出眼眶。 “希、希尔维亚姐姐！我、我很害怕，我不想成为陆斯恩！” 被搂住的希尔维亚微仰着头，表情愣怔。 良久，她伸出食指轻触自己的脸颊，发现原本总是冰凉的脸颊传出阵阵炽热的温度…… 她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 她微张着唇，察觉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般地微微颤抖…… 她低下了头，将完美的脸颊靠在夏洛特的肩头，伸出手，颤抖着、迟疑着轻轻拥住夏洛特。 “好温暖……”她轻轻地阖上眼，微翘的睫毛颤抖着，冰冷的脸上冬雪化融，露出绝美的、温柔的、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