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入瑞中

    安阳是个小镇，不过镇里有三所高中，其中以瑞阳中学闻名遐迩，在市里也算名列前茅。简称瑞中，也叫一中。瑞中每年考入重点大学不计其数，升学率一直是另外两所高中无法睥睨的，许多家长挤破脑袋想让自己的孩子进瑞中，因为他们坚信一句话“考入瑞中说明你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这是作为父母和老师时常在耳边念叨的至理名言。一时间瑞中周边的房价番了好几番。好多暴发户都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只为自己孩子能到瑞中念书。曾一度被人调侃为贵族学校，按理说罗铮是没资格到这所学校念书的。他爸既不是暴发户，学校里又没熟人。

    他爸窝囊一辈子，没干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厂子里上了大半辈子班。给他取名铮，希望他活得堂堂正正，铁骨铮铮。他妈对他爸这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十分不满，老是挤兑他说“瞧那邻居老李买了辆大货车，这才几年盖起来四层楼。还有那老张自己开了早点铺，生意很兴旺，每天忙到半夜。瞧瞧你，真拿你没办法。”他爸默不作声，任他妈絮叨，有时听得烦了，用被子捂住耳朵假装睡觉。要不有时就说句无关痛痒地说“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了，说我没挣大钱的命。”罗铮以前印象中爸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如今他爸嗜酒赌博，喝多了对他妈大喊大叫，有时还动手打人。罗铮看在眼里，也曾痛恨自己爸爸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正因为爸爸的缘故他才有资格去瑞中。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那天他回到家，他妈哭成个泪人，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慌忙问他妈“妈，出了什么事了？”罗铮他妈一直哭半天不说话，把罗铮着急坏了。罗铮妈妈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你爸……他因为救落水小学生，跳进河里，之后小学生上岸了，你爸他……却没上来。”听到这里罗铮一下了懵了，心里浑浑噩噩。

    葬礼上他妈妈哭得很伤心，罗铮看着爸爸的遗体下葬，他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尽管他嗜酒赌博偶尔还会骂人，起码他还活着。罗铮心里思忖着“一个人在下面该多么寂寞啊！”

    他爸走了几天，他妈兴高采烈地回来说“铮儿，有个好事。”罗铮脸上很平静，无动于衷，感觉现在没什么事值得他高兴。他妈没在意罗铮脸上的表情，依旧继续说着“瑞中主任跟我说，你爸救了人是全镇的楷模，学费全免，你可以安心去瑞中念书了。”罗铮看出妈妈脸上的喜悦，完全忘记自己刚失去了丈夫。

    能进瑞中是所有人的梦想，罗铮心里也挺喜悦。可一想到因为爸爸而进的瑞中，他又担心会不会遭其他同学取笑。人家不是学习比他好，就是家庭条件比他富裕。他爸走了没几天，罗铮对爸爸的回忆一点点浮现。

    他爸以前在皮箱厂上班，那时还没有嗜酒赌博的毛病，家里除了日常开支，还有些富足。他家紧挨着火车道不远，夜里时而能听到火车的鸣笛声。六岁时他老是骑在爸爸肩膀上用手指着一闪即过的列车欢呼雀跃。爸爸脸上绽放着笑容，开心地笑着。自从皮箱厂不景气，爸爸下了岗，他再也没见过爸爸笑了，整日见他哀声丧气，闷闷不乐。时常喝得烂醉如泥回来，他和妈妈很吃力地把他抬到沙发上。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的气味。“以前背着他看火车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罗铮以前那么想着。而现在连爸爸的面他都见不着了，想到这罗铮黯然伤感，不经流下了泪水，这些天来他一直从未掉过眼泪。

    开学在即，父亲走了，全靠母亲支撑起整个家。妈妈从厂子里接了纳鞋底的活，每天干到凌晨一两点。尽管学校免去学费，书本费，学杂费，还是需要的，还有平日里的开支。罗铮突然有个念头不想念了想出去打工，这样即可以贴补家用，妈妈也用不着受累了。可他一直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妈妈，妈妈对他去瑞中念书开心地合不拢嘴，每当他想对妈妈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时，妈妈总是深情款款望着他说“罗铮啊！去瑞中你得好好念书，你爸这辈子没多大成就，临了还替你某了个好学校，你可不能辜负他的在天之灵。”妈妈这么说罗铮心里更加难受，这个学校是爸爸用命替他争取来的。

    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妈，我不想念了，我想出去打工。”

    妈妈一愣，放下手中的鞋底，腾地站起身来到他跟前，怒目圆睁，恶狠狠盯着他说“你说什么？你别说胡话了，你才多大，能去哪打工。”

    罗铮流着泪哽咽地说“我真的不想念了，我……”

    “啪。”妈妈猛地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妈妈泣不成声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现在除了上学什么都别想，收起你那幼稚的想法。”

    罗铮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回到书房，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走。他流泪写了长长的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妈妈，恕儿子不孝，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是念书的料，决心出去闯荡一番，不能陪在你身边，以后您自己多保重身体。”罗铮把信翻来覆去读了一遍，又反复修改直到自己满意，才停下手中的笔。他彻夜未眠辗转反侧，心里踌躇不定。心里问着自己“走，还是不走？”天微微亮，他背着小包装了几件平常换洗的衣服。蹑手蹑脚下了楼生怕吵醒妈妈，轻轻掩上门。临走前回头望了望那间拉着窗纱的卧室，心里默念着“妈妈，您多保重！”由于未满十八周岁，火车估计是坐不了。罗铮想了想只得坐汽车，汽车一般不需要身份证，但眼下又该去哪呢!只听人说过广州那边有许多厂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仅有的钱似乎也不够去广州的车票。正当罗铮踌躇不定，这时广播厅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罗铮先生，有人找，请听到广播后到广播室。”罗铮来到广播室见到了妈妈，她妈妈眼睛红肿，显然流了很多泪水，看到罗铮平安无事。他妈喜极而泣搂着他又哭泣起来，边哭边说“铮儿啊!你爸离开我了，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吗？”连广播室的阿姨听了都动情抹了抹眼泪。罗铮也跟着哭了起来，哭嚷着说“妈妈，我怕你辛苦，怕你受累，看你每天干活到凌晨一两点，我心疼啊！”妈妈擦了擦眼泪，斩钉截铁地说“铮儿，妈不怕累，就怕你没出息，你可得念出个名堂来，不能像你爸庸庸碌碌一辈子。”在妈妈苦口婆心劝说下罗铮终于打消出去打工的念头，静下心来去瑞中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