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冥界新军

    冥界，奈何城。

    “总判大人！人带到了。”

    钟馗正站在公堂的主案后，负手而立。听到公堂门口传来的声音，钟馗转过身来，抬眼望去。

    两个鬼差正押解着一人走上堂来。被押解之人不声不响，既未喊冤，也未挣扎。他正好奇的环视四周，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两个鬼差将人押解到了堂中位置便停下了脚步，一个鬼差冷声喝到：“跪下！”

    “不必了。”钟馗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给他松绑。”

    “呃??????遵命！”两个鬼差闻言一愣，对视了一眼，乖乖为犯人解开了绑缚。

    钟馗看了那人一眼，朗声问道：“陨骁，你可知我为何召你到此？”

    台下犯人正是陨骁，他循声望去，但见开口之人生的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身着一袭红衣判官袍。陨骁眼中的瞳孔猛然一缩，失声叫道：“钟馗？！”

    “大胆！竟敢直呼总判大人名讳！”一旁的鬼差厉声喝道。

    “无妨，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退下吧。”钟馗的脸上并无一丝不快，他扬了扬手，示意堂内的鬼差离开。

    两个鬼差不敢忤逆总判之命，赶忙向钟馗行了一礼，有些纳闷地退到了堂外。

    钟馗捋了捋脸上的铁须，欠身坐在了桌案后的主位上。他的目光看向陨骁，缓缓问道：“你认识我？”

    “铁面判官钟馗钟正南，百姓口中的镇宅赐福圣君，天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人间一到除夕之时，家家门户之上都会贴一副镇宅赐福圣君像，以盼驱邪避凶，保家人平安。陨骁虽身在军旅，但也略知一二。”

    “今日既有幸面见阁下，我便代我皇兄和大兴帝国百姓谢过总判，望阁下继续保我大兴百姓安居乐业，佑我大兴王朝国运安康。请受陨骁一拜！”陨骁双手抱拳，向钟馗虔诚的躬身行了一礼。

    “不必谢我，职责所在，此乃我分内之事。听你所言，你认识我倒也不甚稀奇。”钟馗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对你的事迹同样耳熟能详。阳界人间大兴帝国陨王世子，你这些年不知道送了多少亡魂入我地府。犯下如此杀孽之人，当真是世间罕有。”

    陨骁闻言笑笑，朗声应道：“正如阁下所言，此乃陨骁职责所在，分内之事。陨骁自知杀孽深重，但并不后悔，在下甘愿承受地府刑罚。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既伏法，还请放我手下将士重新转世轮回。”

    “不，我现在还不能放他们进入轮回。”

    陨骁心头一紧，急切的问道：“这是为何？手下将士只是奉命行事，千罪万罪皆只在我一人！恳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部下，陨骁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算是地府刑罚再加千道、万道，我也甘愿！”

    “如此看来，无因那小子倒是所言非虚。此人胸怀天下，心系苍生，重情重义且敢作敢当，当真是条汉子。”钟馗暗忖道，心中对陨骁多了一份好感。

    钟馗看着一脸凝重的陨骁，平静说道：“既然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么我问你，你可愿为地府效力？”

    “什??????什么？”听到钟馗的问题，陨骁有些发懵，刚才他还准备舍身取义，现在又要说什么为地府效力。陨骁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看来，无因那小子还什么都没跟你讲过。”

    “无因？敢问阁下，无因又是何人？”

    钟馗摸着铁须笑道：“就是无因那小子渡你大军亡魂进入地府。若不是他为你求情，阎君怎会免你罪罚？恐怕你现在早就堕入炼狱，被狱卒掏心挖肺了。”

    “是他？免我罪罚？这??????”陨骁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他的眼前浮现了那一道灰衣青年的身影。陨骁恍然大悟，陷入了沉默。

    “无因??????这就是恩公的名字吗？”陨骁心里默默念道。

    钟馗看着愣在原地的陨骁，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开口问道：“好了，那你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可愿为我地府效力？”

    陨骁回过神来，面色一凛，双手抱拳沉声应道：“恩公渡灵之恩，陨骁无以为报！既是恩公要我为地府效命，陨骁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观你天生魂魄颇强，听押解你的鬼差说，打魂鞭你都能硬生生扛下，这是常人之魂魄难以做到的。你受完百道刑罚，应该还不至于魂飞魄散，一缕残魂可以继续转世轮回。冥界不比那人间花红柳绿，永远暗无天日，电闪雷鸣。一入地府当差，还要面对不少未知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陨骁并无半分迟疑，斩钉截铁的应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陨骁愿为地府效命，魂飞魄散也只是陨骁命中劫数，何足惧哉！”

    “哈哈哈，好！好！好！”钟馗听闻陨骁之言，不禁连声赞到。若是真能拉起这样一支冥界新军，地府缺兵少将的问题就能得到极大地缓解。他这个总判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一些。

    “既如此，你便随我去见见你手下银龙卫的士兵们，好好挑出些精兵强将，以后他们便是我冥界的阴兵了。”

    “这??????恕陨骁不能从命。银龙卫弟兄已跟着我丢了一世性命，如今陨骁绝不能再强求他们放弃轮回。”

    钟馗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地府也不愿强人所难。阎君早有令下，一切全凭自愿。不愿入我地府当差者，即刻送入轮回。”

    陨骁松了一口气，向着钟馗感激一拜：“陨骁永记地府恩情，定当尽心竭力，为地府效命！”

    “走吧，随我去见见他们。”钟馗站起身来，向堂外走去。陨骁跟在钟馗身后，走出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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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城外，银龙卫大军的亡魂正在鬼差的安排下排起了一条长龙，有序进入城门。

    进入城门后，银龙卫士兵的魂魄并未沿着入城大道前行，而是在鬼差的指引下进入了一条专门用于押解魂灵前去轮回投胎的鬼道。

    那鬼道直通忘川河，河上那唯一一座石桥，便是大名鼎鼎的奈何桥，桥边的一个小亭之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想要过桥投胎的魂灵递上一碗孟婆汤。只要喝下这碗孟婆汤，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会统统忘却。如此，便可通过奈何桥，进入六道轮回再获新生。

    一列列银龙卫大军的亡魂，沿着鬼道来到了忘川河畔，前方的奈何桥边，早就排起了一队长龙。毕竟每一天，人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离世，进入冥界中转轮回。

    “所有大兴帝国银龙卫的魂灵，一律先到桥东的空地处列队等候。没有地府的命令，不得擅动！”一个鬼差高声喝到。

    将士们面面相觑，有些感到不解。但是，他们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按照鬼差的命令，迅速在奈何桥边列队集合。

    长长的队伍里，鸦雀无声。银龙卫的将士们并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转世的机会，是他们爱戴的大将军付出所有才争取到的。

    他们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流，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将士们的心里从未埋怨过陨骁。毕竟，大将军和他们一样只是凡人，这次全军覆没并非是他们输给了西夜国，而是有妖魔在作怪。他们清晰的记得，战后的那片戈壁上，一团黑雾卷起一阵了旋风，将他们不少兄弟的魂魄都卷了进去。这么一想，他们还算幸运的。

    死对于银龙卫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在他们成为帝国银龙卫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清楚的明白，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最高荣耀。如果不是在陨骁手下，他们可能早就在哪个庸将的手下默默无闻的死去。能够成为银龙卫中的一员，是他们感到这一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此时他们的心里，只有对大将军的怀念和对这一世的不舍。喝下那碗孟婆汤，一切都将随风而去。

    远处，两道人影踏空而来，稳稳的落在了桥边。

    “嗯？”银龙卫队伍中有些眼尖的将士，发现桥边落下的两道身影正向他们缓缓走来。远远看去，他们隐约发觉其中一人的身形令他们非常熟悉。

    “那是??????是大将军！兄弟们快看！是大将军！”一个军士看清了来人，欣喜若狂，忍不住激动的大声叫道。

    “啊？”将士们听到呼喊，连忙向那两人看去，他们的心一下子就被牵紧，纷纷瞪大了眼睛。一阵短暂的惊愕后，队伍中爆发出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欢呼声。

    陨骁有些发晕，他这一生还从未尝试过踏空飞行，钟馗带着他腾空而起后，他就感到些许不适应。他抬头望去，他的一众生死弟兄们正欢呼着朝他涌来。

    “大将军！”银龙卫将士们前赴后继的冲到了陨骁面前，低头便拜，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有的将士甚至难以控制情绪，一群往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当场失声痛哭了起来。

    陨骁的眼眶湿润了，眼前的一个个将士们，都跟他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在这种日子里建立起的深厚感情是常人难以理解和体会的。

    钟馗拍了拍陨骁的肩膀，陨骁与钟馗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和钟馗一起站上了旁边的一处高石，俯瞰着石下的银龙卫将士们。

    陨骁定了定神，向着面前的银龙卫将士们高声喝到：“弟兄们！弟兄们！这位，就是庇佑咱们大兴百姓的镇宅赐福圣君，钟馗钟总判！”

    “见过钟总判！”银龙卫将士们纷纷行礼，齐声喊道。

    “弟兄们！陨骁无能，西域一战，未能识破敌人奸计，铸成大错。陨骁深感惭愧！”陨骁向银龙卫将士们躬身一拜，沉声说道。

    “大将军！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您的过错，您不必自责！”

    “对！都是那妖魔作祟！害我等无力作战，白白损了这一世英名！”

    “哼，若不是那西夜国请了妖人暗害我等，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银龙卫将士们纷纷情绪激动的高声喊道，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银龙卫将士中，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军功赫赫？到头来竟是如此窝囊的败在了一个西域小国手中，他们的心中都感到十分恼火，恨不得生吞活吃了那个害他们战败的妖魔。直到陨骁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将士们才愤愤不平的停止了议论。

    “无论如何，我陨骁谢谢弟兄们，银龙卫将一生都献给了国家，献给了大兴的百姓，献给了天下九州苍生！你们都是我大兴帝国的英雄！我衷心的希望大家进入轮回后，都能投个好人家，安享太平盛世！”

    “大将军，您呢？您跟我们一起投胎吧！我们来世还想做您手下的兵！”

    “是啊！大将军！”

    “大将军??????”

    银龙卫的将士们又向着陨骁高声呼喊了起来。陨骁摆了摆手，朗声说道：“弟兄们，陨骁受地府大恩，已决定留下为地府效命！咱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想必大家应该都了解我，我陨骁一向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既已作出如此决定，便断然不会更改，请诸位不必再劝！”

    钟馗接过话头，大声说道：“如今，地府正是用人之际。若各位将士愿意继续跟随你们的陨大将军，便可加入我冥界新军，为地府效力！我在此承诺，但入我地府效命者，我钟馗都会特殊关照你们在阳界人间的家小，直到其阳寿耗尽。到那时，我自会将你们的家小接引入府，与你们团圆！”

    陨骁生怕手下将士一时冲动，放弃了轮回的机会，赶忙补充道：“弟兄们，这完全是自愿的，请大家三思而行，万不可逞一时之勇，耽误了轮回！”

    陨骁话音刚落，银龙卫的队伍中就出现了一阵躁动，将士们交头接耳，互相交流着想法。片刻后，一声大喝传来。

    “我生是银龙卫的人，死是银龙卫的鬼，我愿誓死追随大将军！”

    “对！我也愿意！请大将军留下我吧！”

    “我也是??????”

    此起彼伏的回应声在奈何桥边响起，引得赶着投胎轮回的过路之魂都忍不住驻足望去。

    钟馗看到银龙卫将士这般反应，不禁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好！愿意留下者站在我左手一侧，想继续轮回者站我右手一侧！”

    将士们听到此言，立即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变换着位置。不一会儿，钟馗的左手边就站满了银龙卫的将士，而他的右手边仅有寥寥千余人。

    那站在右手边的银龙卫将士，羞愧的不敢抬头，陨骁见状，赶忙安慰道：“弟兄们，抬起头来。选择轮回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我说过，留在地府全凭自愿。这一世。各位能与陨骁同生共死，陨骁已是感激不尽！”

    右手边的士兵们听到此话，才敢勉强抬起头来，大部分人的眼中已是噙满泪水。他们明白，喝下那碗汤，走过那座桥，就会彻底忘掉今生的这一场缘分。他们哗啦啦的跪了下来，最后一次向他们的大将军致以崇高的敬意。

    此时，陨骁的心中已说不清是欣慰还是伤感，他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缓缓沉声说道：“诸位弟兄！保重！”

    “好！那所有愿意留下的将士们，即刻随你们的陨大将军入府录籍！”钟馗一声大喝，转头看向了陨骁。

    陨骁点了点头，在两个鬼差的引领下，踏上了回总判府的路，站在钟馗左手边的将士们高兴地欢呼着，跟在陨骁身后，浩浩荡荡的向总判府前行。

    钟馗望着这一幕，满意的笑了笑。他知道，从今天起，这支冥界新军将在地府手下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

    总判府外，一个灰衣青年正风风火火地赶来。府门口的鬼差定睛一看，连忙高声喊道：“渡灵使大人，总判大人正在六道轮回征兵！”

    无因闻声，赶忙停下了脚步。他正欲改变方向前往六道轮回，忽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苍老温和的声音：“因儿，速到为师这里来。”

    无因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道惊喜的表情，他立即腾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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