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若无其事

    ——没有你的这个地方，为何如此黑暗。

    金泰亨急得团团转，手掌拍得通红。他听着洗手间里允智的声音，恨不得把门撞开。

    朴智旻突兀的站在餐桌前，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如同一个荒谬的梦。他信任的哥哥们，冷眼旁观着，面色平静。最好的亲故和最爱的女人是恋人，那么他又算什么呢？

    智旻一阵头晕目眩没有站稳，用手撑在桌子上。打落了允智的筷子，和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田柾国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求助地对身边人使眼色。他想，南俊哥那么可靠，应该有办法的吧。可是，金南俊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十指交叉低头沉思着。

    郑号锡看不下去了，再怎么不对也好，智旻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他心里难受。号锡准备站起身，却被一只手拉回座位。

    闵玧其制止了他，嗓音低沉，像是喝醉了酒：“都坐下，这满桌子的菜，不要浪费。”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口烧酒。

    朴智旻对上闵玧其的眼睛，内心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他举起空杯子伸向闵玧其，两个人就这样一对一口喝起酒来。金硕珍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玧其最让人放心。不过，南俊今天是怎么了？这种情况下也能发呆。他咬了一口牛肉，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

    允智打开门，抚着胸口走出来。红红的眼角挂着生理性泪水，喘息有些急促。泰亨噼里啪啦地对她说：“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怎么突然这么严重呢？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允智，我们……   ”

    她的耳边立体环绕着金泰亨关心的话语，太阳穴隐隐作痛。平时诱人的低音炮此时却叫人烦躁不安，允智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去医院，没关系的。”她想回房休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金泰亨却不放心，生病了不去看医生怎么行？伸手握住允智的手腕，就想带她往外走。闵允智又感觉到一阵恶心，心里一把火突然烧起来，用力拍开他的手。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没事，没事！   听不懂我的话吗？要去你自己去！”

    金泰亨的手停在半空中，嘴唇开合几下。他降低音量哄她，生怕再惹女朋友不高兴。“那这样，我送你回卧室休息。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闵允智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碎发贴在皮肤上。金泰亨轻轻地帮她擦汗，眼神温柔得能滴水。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很伤人。可那不是她的本意，脑子太乱控制不住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允智想和男人撒撒娇，就像以前那样，张口的瞬间喉咙却像被一只手掐住。她的目光触及到泰亨关心的眼神，心里被扎了一根针似的。她低垂着头，轻轻挽住男朋友的手臂晃了晃。

    “好，我想睡一会儿。”

    金泰亨空着的右手背在身后，握紧成拳头又缓缓松开。他刚才清楚地看见，允智在逃避和自己的对视。认识她快二十年了，从小一起长大。成为恋人五年，这些日日夜夜不是虚度的，他对她每一个细微小动作所暗示的心情都了如指掌。

    她刚才，把拇指和食指围成圈轻轻碰了三下，然后又把食指绕一圈藏在衣角里。这个完全是她心虚时会做的小动作，从五岁开始就是这样，从没变过。

    所以，允智有事情瞒着自己。泰亨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细细回想这几天她的表现。从片场回来的这两天，他隐隐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异常。原本以为是他离开的时间有点长，说好的旅行也因为片约暂时搁置了，所以允智才闹小脾气。

    现在想来，大概并非如此。金泰亨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他的脸色变冷，瞳孔紧缩。

    允智乖巧地被他牵着，默默想了好多话，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愧疚、心虚、后悔压得她要疯了！自己眼睛里这些情绪都藏好了没有？不会被他瞧出来的吧。她似乎，没有办法直视泰泰了……

    卧室在二楼，他们手牵手经过一楼的餐厅。

    朴智旻和闵玧其已经喝了十几轮，两人的脸颊微微泛红。看到他们出来，智旻停住倒酒的动作。他很想问：允智啊，你还好吗？

    但是，她和泰亨十指相扣的手让他清醒过来。啊！没错，这里的允智不是他的了。自己还能回去吗？这个噩梦也太长了吧。难道要留在这里，看着那两个人穿着礼服走进教堂才算完吗？凭什么？

    智旻的情绪激动，在酒精的刺激下，意识不太清晰。他拿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干脆直接放回去。没有控制好力度，杯底和大理石桌面撞击的声音很大。

    其他人被吓得心跳加速，郑号锡跳出来打圆场。“jimin啊，还是少喝点酒吧。”转身对着泰亨说：“泰亨，允智还好吗？”

    “不用担心，你们接着吃吧。我送……”金泰亨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我陪允智上楼躺一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他紧了紧牵着的手，她的掌心出了些汗，指尖却是冰凉。

    说完，他望了一眼餐厅里的所有人。目光隐晦地在朴智旻身上打了几个转，亲故现在的样子不算好啊。脸颊泛红，眼神迷蒙，头发凌乱。身上穿的衬衫，扣子解开三个，衣摆也从裤子里扯了出来。完全是醉汉的形象。

    闵允智只在一边默默扣手，仿佛手上的戒指吸走了她的全部心神。

    硕珍连声说好，“你们去休息吧，我们自己看着办，等会就回家了。”

    只有厚比和果果应和大哥，另外三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闵玧其提着筷子用萝卜干拼字，兴味十足。金南俊托着下巴发呆，朴智旻对着自己映在桌面上的倒影愣神。

    允智和泰亨刚上了两个台阶，就听到一声“站住！”他们回头，只见朴智旻推开椅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闵允智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胸口又隐隐涌上难受的感觉。金泰亨向前一步，把允智挡在身后。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了吗？jimin你等一会好不好，等我把允智送上去再来陪你聊天。”

    闵允智已经转过身子，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们的视线。可是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不想让她如愿。智旻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伤心，凭什么他们那么幸福?这一切原本就属于你！

    他笑着说出挑衅的话：“等，等什么？泰亨啊，我现在就要和你聊天，你不好奇嘛？我那天……”

    他不管不顾的样子让其他人不敢相信，朴智旻是真的疯了吗？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总有种即将天翻地覆的感觉。轰隆，窗外炸了一道响雷，倾盆大雨落下来。

    闵允智下了楼梯，直直向着朴智旻过去。她站定，苍白的脸上一片平静。“你说吧，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们都听着呢。”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看向金泰亨，他靠在楼梯扶手旁神色不明。闵允智的心情和外面瓢泼的大雨一样，畅快极了。全都告诉他吧，这样自己就能睡个好觉了。

    朴智旻的神智被响雷声惊得清醒了一点，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他到底在做什么？脸上写着茫然无措，他冲动的想法慢慢消失，沉默不语。

    成员们提着的心缓缓放回原位，郑号锡觉得自己坐了一整晚的过山车。他插进去：“好啦好啦，天色很晚了，大家也该回去休息啦。允智啊，今天打扰了。”

    他拽着jimin的手臂就要出门，他心惊胆战，生怕这孩子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都别走！”

    郑号锡心力交瘁，大家都没有明天了是吗？

    这次是闵允智。她好不容易决定坦白，已经想好不管金泰亨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接受。朴智旻起了头，现在又想退缩。那怎么可以？她把智旻推到泰亨面前，抬头问他：“不敢说是吗？好，那我来说。”

    金泰亨的眼睛里聚集起风暴，他捶了下智旻的胸膛。然后把允智捞到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早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房子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应该是雨下得太大停电了。

    闵允智一惊，挣扎着要出来却男人被死死按在怀里。金泰亨抱着闵允智，接着说道：“智旻你和允智，呵，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商量好了对不对？今天对我做恶作剧，该不会还藏了摄像机吧？哈哈，我的眼睛这么大，可不是白长的！”

    窗外依稀可见的灯光射进客厅，朴智旻看清了金泰亨的表情。他双眼赤红紧紧抱着允智，像一只守护自己伴侣的狮子。如果有人要上前，就会被他狠狠咬住咽喉。

    朴智旻深吸一口气，“真是的，居然被你猜中了！一点都不好玩，这次完全失败啊。”他们达成默契，圆满解释了今天大家的异常行为。

    几个哥哥合力修好电箱后，外面的大雨仍旧没有一丝要停的趋势。这样的天气开车太危险了，泰亨留他们在家里过夜，反正客房就是为成员们准备的。

    金泰亨抱着闵允智躺在床上，哼着安眠曲哄她睡觉。允智侧耳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她突然一阵后怕。幸好，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的头脑之前好像被冲昏了，这个人，自己怎么舍得离开呢？他们说好的，要在一起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确定闵允智睡熟了之后，金泰亨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他打开一间客房的门，房间里充满着酒气。

    站在床前好长一段时间，朴智旻睡觉的样子叫他回忆起当年，他们七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的日子。那段时光可真是，太遥远了。久到他都快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又一次从大邱乡下来到首尔的。那个时候，智旻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屁股后面有眼睛的裤子，傻乎乎叫自己哥。

    当时的金泰亨是怎么想的呢？哦，又一次见到你了，我的亲故。不管重来几回，他还是想和朴智旻做朋友。

    黑暗里，金泰亨靠坐在床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朴智旻的枕头上。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是一个耳钉。泰亨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他紧紧握住自己的耳钉，还以为丢了，原来是落在允智和泰亨的卧室里。朴智旻的手不断用力，耳针把掌心扎得流血还是不肯放开。他在黑暗里笑得流泪，很久很久，才像是回答别人的话：“这辈子就当扯平了。”

    站在房门外的身影，这才缓缓离开。

    他回到自己房间，允智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她，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他小心翼翼抚摸着女人的脸颊，仿佛她是稀世珍宝。

    “我得到了你，失去的却更多。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后悔。”金泰亨躺在闵允智身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