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世界都是阻碍

    既然已经决定了处理方案，接下来要怎么实施，三个人都很清楚，也没有再合作的必要。

    一方面是由于他们到底还是情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被季青岚他们察觉到。越是有计划的、多人的做法，就越容易因为配合不足而产生纰漏，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们各自行动。

    秦悦先一步出了门，他想去看看季晴晴，知道了电击的事后，他只想要去道歉，尽管他清楚，他不能那么做，要是让那个束缚着季晴晴的东西察觉就麻烦了。

    所以他就算是到了季晴晴面前，也只能把所有的心思藏好，继续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

    可是不去看看她，秦悦实在是放心不下，只有亲眼确认到季晴晴的存在，他才能好受点。

    叶悠晴走在秦悦后面，临出门了又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只是站在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声音也很轻，没被秦悦听到：“你是故意不提的吧？”

    陆忘川没有回答，叶悠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哼了一声：“那么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去处理吧。”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只是在门扉合上时，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好”。

    办公室里恢复了一贯的安静，陆忘川从座椅上起身，顺手拉上窗帘，遮光性极好的布料立刻让室内变成了一片昏暗，只有零星的光线从窗帘的最下面透出来，成了室内唯一的明亮。

    陆忘川难得有些发怔，他看了一会儿那道光，缓缓蹲下，伸手似乎想要握住那道光，然而什么也握不住，只能感受到阳光带来的暖意。

    就好像季晴晴，她也一样让他觉得温暖，可是怎么也握不住。

    刚才秦悦复述的时候，有一段话相当古怪。她说她想回家，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了，还说没想过他们喜欢她，不和谢思思抢。

    结合他以前和叶悠晴说过的猜测——季晴晴认为他们迟早会不喜欢她，这一段话就很古怪了。

    叶悠晴也察觉到了这点，可是陆忘川不说，他也就不想说破。

    陆忘川忽然轻笑了一下，叶悠晴那家伙到底还是怕，就算不管有没有说破，他们要做的事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叶悠晴也不想点明那一点，害怕真的打破了那层界限，会彻底认识到他和季晴晴的区别，在双方心里都留下无法跨越的隔阂。

    可是他不怕，所以他敢去想。

    季晴晴说想回家，又为什么不想留在这个世界？这不能用“轻生”来解释。那么，换一种思路吧，把“世界”当做单纯的名词，当做可以计算的东西：季晴晴的“家”，不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然而季晴晴并不是凭空多出来的人，季家的档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是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在那具躯壳里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又是什么呢？

    就算“没想过他们会喜欢她”作为论据还不够充分，“不和谢思思抢”，可就要确凿多了。

    在季晴晴的认知里，他们——陆忘川、秦悦、叶悠晴，“本应”喜欢的是谢思思，甚至很可能到现在她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认为他们迟早会不喜欢她，转而和谢思思在一起。

    也就是说，季晴晴早就知道他们这些人，还知道他们的未来。

    那么，季晴晴是从很久以后来到这里的吗？不对，那样的话她应该说“这个时代”，而不是“这个世界”。当然，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季晴晴说出的话不准确也很正常，她来自未来的可能性确实存在。

    只是这么一来，那个束缚着她的东西的立场就会显得自相矛盾。

    假设它是为了维护秩序，不让历史产生偏差，才会干涉季晴晴和他们的接触，也太晚了。

    陆忘川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解释，季晴晴来自一个有他们的经历存在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他们本身并不存在。具体来说，就像是小说动漫、影视剧作品等等编织出来的故事。

    一个故事就算再真实，也不可能每一天都描写详细，必然存在一个开始。而在“开始”之前，就算能用倒叙和插叙的手法加入对过去的描写，也是片段式的，存在缺漏，存在……可以“钻空子”的部分。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个东西之前不干涉季晴晴的行为了——它是以故事的“剧情”为标准，而剧情里没有描写的，它也就无法干涉。

    腿脚隐隐发麻，陆忘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蹲得太久，索性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办公桌。和往常不同，显得有些颓丧。

    他掩住自己的脸，再也无法控制住疲惫的溢出。

    季晴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所以那个东西才会约束她；

    他们应该喜欢谢思思，对谢思思告白，所以在被他们接连告白后，季晴晴才会因为害怕改变剧情，逃到了国外；

    她大概也在剧情里扮演着某个重要角色，所以当剧情开始后不能缺席，才会又从国外回来；

    他们不能和季晴晴做，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剧情里应该和谢思思做；

    ……

    陆忘川突然用力捂住了嘴，心底涌上的反胃感怎么也止不住，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想着曾经和季晴晴的亲昵，好不容易才把呕吐的冲动抑制住。

    光是想到在季晴晴看过的关于他的故事里，他和季晴晴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陆忘川都想吐。

    可季晴晴呢？如果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吧？她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从小时候起的每一次亲吻，对她来说又是怎么忍下去的？

    “脏死了。”陆忘川自嘲地说道，明明没有做过那些事，却还是因为所谓的剧情被刻上了那样的既定事实……

    明明他想牵手、想拥抱、想亲吻、想做爱的对象，只有季晴晴一个人。

    那是“陆忘川”，可他不是“陆忘川”。

    他是只属于季晴晴的陆忘川。

    不管是剧情，还是那个约束季晴晴的东西，都是阻碍，连同这个世界也是。

    既然那个东西不能干涉他，那么他来行动就好，他要让这个世界成为“陆忘川和季晴晴在一起”的世界。

    还有，他绝对不会让季晴晴“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