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牧昔年

    在欧阳阳离开后，林秋山没有继续游戏，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冰镇的啤酒，把椅子背放低，整个人躺在上面，两条毛腿架在桌子上。

    他记得当初跟小年两个人在出租屋里就是这样，坐姿极其不雅，一人一瓶啤酒，边喝边吹牛说，要一起去拿世界冠军。

    小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弟，他在一次路人排位中看中了这个低分tk灵活多变的gank意识，便将他拉到了线下一起训练，两个人配合向来默契无间，就连找队也是一起的。

    当初的秩序可不是什么强队，但二流队伍对于职业选手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分不够，什么都是空谈。

    小年达不到标准，林秋山却超出了标准，他以降低自己的工资的请求强行把小年带了进去，而小年也没令他失望，很快用优秀的从替补席换到了首发中，在后续的比赛里更是与林秋山打出无数场极其完美的配合，堪称无敌二人组，可以说“法神”的荣誉也有一部分属于他。

    林秋山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一口喝了半瓶啤酒。

    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那个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喊林哥林哥的小屁孩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队医，有了自己的替补，每天被新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

    被迫退役这件事，他怎么可能真正放下，他时常午夜梦回被保安连人带行李丢出大门的那一刻，从加入到离开，他留下了太多东西，却什么也没带走。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耻辱，尤其是这个胜负心极强的世界冠军。

    可他没有办法，拿笔来历不明的银行流水是铁证，而且国内电竞联盟本来就很乱，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基本上就是俱乐部说了算，也不知道上面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了他这颗“摇钱树”，甚至都没想过去仔细调查一番。

    其中绝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只是那个时候的林秋山已经成为了弃子，他没有资格了解到其中的秘密了。

    没有烟了，好在还有酒。

    林秋山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冰箱都快被他掏空了，喝到最后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所谓醉生梦死便是如此，梦里有太多难过的回忆，总让人辗转反侧。

    转眼间桌子上已经铺满了散落的酒瓶，还剩两瓶了，他准备喝完最后这点就去睡一觉，晚上起来就该去接替小李的夜班了。

    刚拿起酒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大概三四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林秋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门口，像是要穿透布满铁锈的门板。

    一般来说敲他房门的只有两种人，收水电的，还有收房租的，总之都跟钱有关系，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个极其有礼貌的敲门声瞬间把他带回了过去，让他清醒了过来。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林秋山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相比于当初，他似乎瘦了不少，不过稚嫩的脸庞倒是坚毅了许多，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了。

    牧昔年，小年。

    见到满身酒气的林秋山，牧昔年脸上闪过一丝痛惜，他连忙扶住林秋山晃晃悠悠的身体，把他放回到座位上，然后回身关上了门。

    他看了一眼一桌的酒瓶，皱了皱眉，“林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想喝。”说着，林秋山又开了瓶酒，还把另外一瓶酒放在牧昔年的面前，“以前总不让你喝，因为你还没成年，现在你现在喝了，也可以抽烟了，来，干了！”

    林秋山手中的酒瓶碰了个空，牧昔年根本就没打算跟他碰杯。

    “别喝了。”牧昔年一把夺过林秋山手中的酒瓶，放回到桌子上。

    林秋山的手软弱无力，但眼神灼灼，不敢直视他的牧昔年背着身开始整理桌上和地上的酒瓶，轻声说，“我帮你要了一份教练的工作，但不是在秩序，是二线的一支俱乐部，他们的工资待遇还可以……”

    林秋山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气氛冰冷。

    半晌后牧昔年转过身，依然不敢直视林秋山的眼睛，“林哥，别再这样下去了，重新出山吧，俱乐部没有申请到真正的禁令，你可以去其他队伍继续你的职业生涯，没有人能阻挡住你，哪怕现在也是……”

    “就凭我现在这样子？”林秋山把手伸到牧昔年的面前，“这个废物样子，也配打职业？”

    牧昔年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种身体做不出精妙的微操，我已经不可能再去打高强度的职业比赛了，颓废的人生真的会毁掉一个人，对谁都是一样的。

    两个人已经两年未见了，谁也不曾想，再度见面会是这个样子。

    良久之后，林秋山率先开口了，“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不会是来看笑话的吧？”

    面对林秋山带有恶意的调侃，牧昔年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说，“我是借休赛期请假回家顺便过来的，经理不允许我们私下里来找你，不然我早就来了。”

    “哼，赶尽杀绝啊，也挺符合老板的风格，对别人对自己都狠，半点尾巴不留。”林秋山冷笑一声。

    “林哥，随便找个小队伍打回来也好啊，只要是你，一切都有可能的，我相信你可以重新回到巅峰……”牧昔年眼神恳切。

    “不用了，如果你这次来看我的话，那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一起喝酒，要是来劝我复出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意已决，我对这个充满明争暗斗的地方已经厌倦了，而且我现在有新的玩具了。”林秋山指着桌面上的过程没有关掉的游戏结算页面，上面是林秋山与欧阳阳的无限连杀战绩。

    “对你来说，电竞只是游戏而已吗……你忘了当初我们一起为冠军拼搏的日子了吗？！”牧昔年双眼通红的抓住林秋山的衣领，“你是林秋山，你是法神，你怎么能在这个小地方当一个网管？！”

    林秋山面无表情的打掉了牧昔年的手，翻了个白眼，“网管怎么了，看不起我们这些底层工作人员？”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过得更好……”牧昔年无力的垂下头。

    “说到底我们不都是那些老板手里的工具，想要的时候就好吃好喝伺候着，不想要了就一脚踢掉，好不好又是你能说的算的？”林秋山斜了牧昔年一眼，又去拿桌上的酒，这次牧昔年没有拦他。

    大概知道林秋山对这个行业已经绝望了，劝说无用，牧昔年不免心灰意冷，无意间他看到林秋山右手边的电脑还亮着屏幕，这才想起来这是当初属于他那台机子，林秋山一个人开两台电脑做什么。

    还是说，有谁来这里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