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今天不去,先等等消息。” 叠被的丑姑再愕,扭头,萧如玥已经小跑着出门去了。 等消息?什么消息?难道是那只雕……? 丑姑神色古怪起来。 萧如玥等啊等,左等又右等,却直到日挂西山,也不见爪白兄的鬼影冒泡。 “难道他并不住通城?” “难道那只雕并不是爪白,只是恰好长了白爪?” 萧如玥的嘀咕,晓雨没听清,不禁问:“六小姐,您说什么?” “我说,让丫鬟去桂香院说一声,我忽然间头晕目眩很不舒服,想不去福临苑吃饭了。”躺在窗边软塌上的萧如玥捂额,虚弱状。 你是不想去陪那些人吃饭吧…… 丑姑嘴角扯了扯,晓雨嘴角直接抽搐,晓露最干脆,呵呵笑出声来。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笑时,赶紧闭上嘴,却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狂抽。 “万一夫人让大夫来看怎么办?”晓雨蹙眉,在她看来,萧如玥已经明显见好了。 “怕什么?别的不敢说,可这身子乱七八糟的毛病却绝对不少!”都十四岁多了,尼玛的姨妈大人还没到访过,能好到哪去! 纵是丑姑和晓雨晓露都知道萧如玥以前吃了不少苦,可她那理直气壮的语气,还是让三人一阵无语后,才升起怜惜。 端木芳儿果然找了大夫来,把脉后摇头晃脑说了半天,总之就是——虚,要补,这也要补那也要补,统统要补! 反正坑的不是自己的钱,吃了还是进自己肚子,萧如玥才懒得去看那大夫洋洋洒洒写了多少名贵滋补品,也免了去福临苑“打太极”。 不过,她没去福临苑,福临苑给她预备的药膳却还是送了过来。 萧如玥吃得正香,有只她拳头大小的鸟落在房外窗边,从窗缝挤进房来,叽叽喳喳的在那里拍翅乱跳。 “这鸟怎么……” 晓雨想伸手开窗把鸟赶出去,却被萧如玥喊住:“等等。”声落人也到了。 小心伸手靠近那鸟,见它没飞走,不禁眉开眼笑起来,轻抓起,抽出细绳绑在鸟腿上的小竹管里的小纸卷,吩咐道:“姑姑。拿些米粒给这鸟儿吃。” 丑姑很快取来一些米粒,撒在窗上,萧如玥把小鸟放在旁边,它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展开小纸卷——你还真不怕我是坏人? 巴掌大小一张纸,孤零零就写了九个蝇头小字,十分清秀,倒真是字如其人……萧如玥抿唇而笑,吩咐晓雨看着那只鸟,转身就去写字条。 不多久,小鸟离开紫竹院出了萧家,直奔通城一间偏静不起眼的小客栈。 某间房中,半空悬了一根细绳,绳上躺了一个人。 “马队?” 喃喃了声,皇甫煜继续往下看,大致明白内容后发现最后一句字体特别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写上去的。 微侧身,借了借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定睛一眼,竟是——【发带不还了?】 俊脸,噌的就开出了红云…… 萧如玥还以为,回信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不想,她才从准备开始做制定的晚间练习,那小鸟就又来了,十分熟练的从窗缝挤进房来,喳喳乱叫。 她真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脑容量并不大的小动物训得这么“懂事”…… 边吩咐丑姑准备纸笔,边取下小字条,展开一看,不是普通的简洁——【有!小字:断了。】 乍一看有点没头没脑,可萧如玥却清明得很,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眼也没抬的接过丑姑递来的纸笔。 刷刷几笔——【明日午时,城南醉香,丑妇魁婢。小字:赔!】 小字条随鸟儿离府。 “姑姑,有话直说便是。”撑着做完一百个仰卧起坐,萧如玥必须稍做休息才能动,便趁空隙忽然开口。 丑姑没抬头,一针一线继续仔细的绣着手中萧如玥的贴身新衣:“总觉得那少年不像牛马贩子家能养出的公子哥儿,也出现得太巧……人性险恶,六小姐还是谨慎些的好。” 萧如玥靠墙,翻身倒立,冷不丁就想起那天在河边,被她一扑吓退的大男孩的狼狈模样,笑:“降生时,所有人都是身子光溜溜脑子空荡荡,慢慢,才分出了好人坏人……谁知道他最后长成哪种,反正,至少眼下他不会害我那就够了!” 丑姑呆住,应不上话。 “姑姑……”萧如玥随口般笑问:“你会一直这么陪我吗?” 似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么一问,丑姑愣怔了下,而后杏眸一柔,轻声肯定:“当然。” 嘴角一翘,萧如玥笑。 一夜,鸟儿没再来钻窗,萧如玥睡得很好,照时起床照常练习,例行到桂香院给端木芳儿请安,福临苑那边,老太太摆架子不明说,她也干脆装糊涂…… 不去! 女红师傅陶师傅三十多岁,是个耐心脾气,似乎担心萧如玥一窍不通听不懂记不住最后不肯学,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把内容尽可能讲得简单有趣,又找了许多绣品来给她观赏。 萧如玥倒挺给面子,还算学得认真。 “听说六姐琴弹得很好。” 童稚软声,引萧如玥看向那个每天准时早陶师傅一脚进紫竹院,又唯独只有今天没跟着陶师傅一起离开的孩子,萧如鸢。 挑眉:“你跟十四妹处得不错嘛……” 小脸微晕,萧如鸢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不少:“十四姐从来都很照顾鸢儿。” 照顾?额,那画面还真是难以想象……萧如玥默默。 等不到萧如玥出声,萧如鸢不得不再开口:“十四姐已经好几天没抚琴了……”看着萧如玥,小心翼翼道:“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希望的,是爹去看她才对吧!”萧如玥淡淡一句,却让萧如鸢瞪大了眼,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 那么明摆的事,瞎子都看得出来吧,不过……“爹会抚琴?”为毛那画面,更难想象呢? “当然会,而且……” 萧如鸢第一次露出那么明媚的笑脸,却不知为何,转瞬又暗了下去,恢复那超脱她年龄的沉静:“不过,我们也只听过一次,而十四姐,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学琴的。” 萧如玥挑眉:“你们看到什么了?”应该是听觉视觉都震撼到了,才让人犯那种傻冲动吧…… “当时年纪还很小,具体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很美,很美很美……”回忆的表情,竟有些陶醉。 萧如玥诧异,不禁想象,却是出来一幅死尸奏曲鬼魅舞的森冷画面……嘴角抽搐。 那种画面,到底哪美了? 始终等不到萧如玥的话,萧如鸢豁出去了:“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十四姐?” 萧如玥却不答反问:“奇怪,你们一起看到的吧?为什么十四为此学了抚琴,你却反而专了女红呢?” 萧如鸢一愣,惊愕的看着萧如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鸢儿也学了一阵,可惜实在没有学琴的天赋。”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收拾东西,有点紧张的怕被看出什么似得。 萧如玥挑眉,倒也没拦她,含糊的应了她会去看萧如云,便让晓雨送她出门了。 这孩子固然有些古怪,可只要不碍事,她也懒得去理会。 丑姑和晓露出门后,萧如玥才带晓雨去的桂香院,不过端木芳儿并不在,她顺理成章留了个口信。 按走的方向,晓雨起初还以为是要去观景楼,毕竟萧如鸢早上还那么拜托了,却不料……她竟是要去外院! “六小姐……” “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废话少说!”萧如玥淡淡说着,迈出映月泮桥廊,跨进外院,直接就往外书房去。 远远看到萧如玥,夜三还以为是萧如雪,可一看她身后的晓雨,顿时愣住了,回过神来想进书房去通报一声,却被喊住了。 “夜三叔。”萧如玥来到夜三跟前,浅笑吟吟就伸手去推门:“真是辛苦您了。”门一开,旁若无人走了进去。 夜三瞠目结舌。晓雨面色发白不敢跟。萧云轩抬头…… “您忙,不用管我。”萧如玥微笑得体,却直接走向萧云轩身后那一排排大书柜。 犹似熟悉一般走走停停转了一圈,第二圈路上顺手就拖了摆在一边的小梯子,兀自爬上爬下拿了几本书,若无其事的抱着走出来:“过两天还你。” 不出所料,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只是她不知道,她和晓雨走了之后…… 萧云轩忽然喃喃:“竟然一步都没错……” 夜三站得有些远,没听清,不由靠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那孩子,记性惊人……” 夜三微愣后似想到了什么,倏地扭头看向一排排摆满书籍的书架,面色怪异起来。 这里,是历代当家的书房,收集了古今内外五花八门各类书籍,少说也有十余万册,因为历代当家性格不同喜好不同,摆放各有习惯,因而除了账册统一区域外,每一代当家都有固定摆放自己收集的书籍的区域,出于尊敬,历代也不会去破坏上代的摆放秩序,以至于年代一长久,堆积如山的书籍就出现了……井井有条的乱! 就是专司负责收拾书房的管事,想从这么一个大书库里找出历代收集的同类书籍,也得花不少时间,可刚才六小姐,第一次到外书房也只走马观花似得逛了一圈,却好像所有书籍都是她摆放似得,第二圈找起书来一停就是一取,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这等记性,哪叫惊人,简直吓人! 萧如玥到外书院“借书”的消息,很快传开,丑姑和晓露回来时,就听到好几次下人低声议论,隐约还有“庵堂”之类的。 丑姑面色微微有些阴晴不定,但很快又敛了去,和晓露快步走回紫竹院。 “没瞧见上次那个少年,来的是个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挺干练的模样,晒得很黑倒像做马队一行的,本地口音,还带了昨天那只小鸟,因为鸟腿上还绑着那根小竹管所以认得出来,那男子瞧见我跟晓雨就走了过来,直接问我们是不是要运粮草,还说是有人介绍他来的,我们应是之后,他就说大致情况已经了解,虽说运的又不是贵重物品,可毕竟路程不近而且对象是克吉烈族,按理说价格不低,可因为是熟人介绍的,所以可以算我们优惠一点,只收两百两……” 丑姑汇报得很仔细:“我说得回来问问主子的意思,他也没有表现不耐不悦,只说让我们尽快决定,不然他们接了别人的活儿就抽不出人手帮我们运了。还有,临分手时,他给了我这个,说是那位朋友托交给您的。” 说着,递过来一只巴掌大小,款式普通但挺鼓的米色小布袋。 萧如玥接过打开,一愣后,噗哧就喷笑出声来。里面装的竟是十几条新发带,除了黑,红粉黄绿蓝紫倒是什么颜色都有。 这时,窗外有异响,而后就有只鸟熟门熟路从窗缝挤了进来。 “他倒是把时间算得刚刚好。” 萧如玥笑着准备走过去抱那只乖鸟取字条,却不想它反而像已经认识了她似得,主动向她飞了过来,围着她飞了一圈,停在她手上。 不但萧如玥呆了呆,其他三人都有些傻眼了。 “下次见他,真要跟他学学怎么训的鸟。”萧如玥喃喃道,带着乖鸟来到窗边,也不管它是不是真懂人话,就说:“来,你现在这吃米粒。” 因为想着这乖鸟可能还会来,所以事先就放了一小盅米粒在窗边,那乖鸟真是乖,见了米粒就跳下去吃起来。 展开字条,好像憋不出别的内容似得,就干瘪瘪两个字——【已赔!】 倒真是他的风格…… 可一想有可能这两个字他都憋了许久,萧如玥忍不住又是一阵喷笑,搞得晓雨晓露莫名其妙,丑姑起先还面色怪异,可看着看着,就不由表情一软,露出笑意。 虽然不知道那位少年的底细,可……难得有人能让她笑得这么开心,就是以前怀慈庵那位华衣公子也不曾让她这样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