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还没走几步,便有一名筑基后期男修士闻讯而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把折扇把玩在手心,夙冰搜寻神识,知道此人名叫靳冽,是靳耀的弟弟:“怎么了?” 靳冽抱着臂上前:“听阿勋说,你不是七天前就从秘境出来了么,为何在天恒门逗留那么久?忘了今天晚上是你的结丹大典了?” 夙冰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一缕神识能捕捉的信息实在太少,但抽出太多神识,会加速靳耀的陨落,夙冰无奈,只能阴着脸敲他一记:“路上有事耽搁了,这不是赶回来了么,也值得大惊小怪。” 靳冽吐了吐舌头:“走吧,父亲等着你呢。” 夙冰硬着头皮道:“走。” 这可怎么办,她本想借着身份去把邪阙正大光明带出东陵书院,这一进门就被绑架,怎么脱身才好?正纠结着,忽见一名筑基后期的女修迎面飞奔而来,上前挽住夙冰的胳膊,红着双眼道:“耀哥哥,你……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 话没说完,又狠狠甩开她的胳膊,捂着脸跑了。 夙冰嘴角抽搐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去摸幻形珠,一抬眼又瞧见一名金丹期的红衣女修,二话不说上前甩她一巴掌:“无耻!” 脸上火辣辣的疼,夙冰索性也不去探究了,这九麟岛第一贵公子的私生活还真是迷乱,小心看多了长针眼。待这红衣女修也走远了,靳冽才叹气道:“哥,你也别怨别人,你说天下的女修这么多,你干嘛非要娶那种不要脸的女修士做正妻? 夙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将脸拉的比驴脸还长。 一路飞向东陵书院大长老所居住的云华殿,她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儿,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当年她被名尘诋毁的时候,无极宗上下大抵就是这个模样。 靳冽只将她送至门口,夙冰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殿中装饰奢侈豪华,但靳大长老并不在殿中,她便大着胆子放出鸣鸾的窥天道神识,循着两道灵气绕去后殿次间里,立在门外正打算请安,忽然一道强劲的灵气冲出! 她唬了一跳,本想躲开,但想起什么,又生生受住。 元婴大圆满修士的力量虽然强悍霸道,但对方很明显只用了一成修为,因此夙冰伤的并不严重,只是稍稍向后一个趔趄。 门“唰”的被灵气冲开。 一个怒滔滔地声音传出:“寡廉鲜耻!” 这人是靳耀的老爹,东陵书院大长老儒君靳知书,夙冰暗道这真是无妄之灾,跪下道:“父亲,孩儿知错!” 忽地一声轻笑响起:“儿孙自有儿孙福,靳兄何必动怒?” 听到这如珠似玉的声音,夙冰脊背豁然僵直,她不敢抬头去看,但已经肯定屋内同靳知书对弈之人是谁。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鸣鸾淡淡道:“那化神期剑修,你认识?” 夙冰低着头:“他是我师傅,北麓绝情剑尊秦清止。” 鸣鸾隐居避世一万年,若说萧白夜他是知道的,但对秦清止并没有什么印象,因此也就无话。夙冰只觉得透心凉,无极宗同九麟岛并无交集,但秦清止交游广阔,从前也曾听他提起过,他同九麟岛内一名儒修交情甚深,七百年多前,两个人曾在凡人的领域内一见如故,最后还以凡人的规矩,结为八拜之交…… 原来他口中的一名儒修,居然是靳耀的老子! 夙冰一个头两个大,完了! 靳知书又骂:“蠢物!还愣着作甚,见了你秦叔叔,还不行礼?!” 夙冰颤巍巍的磕了个头,极力稳住气息:“秦叔叔。” “三十年不见,贤侄又俊俏了不少。” 秦清止手里的黑子迟迟不曾落下,神识自然而然的绕在夙冰身上。夙冰身子一缩,忽又想起鸣鸾堂堂一大乘期神鸟正在识海内保驾护航,便中气十足的挺直脊背,冲着秦清止微微一笑,“秦叔叔的风采,亦是与日俱增。” 秦清止莞尔一笑,落下一子,收回神识,说道:“靳兄,长途跋涉,在下有些累了。” 两人虽然交情匪浅,但秦清止的修为毕竟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来,靳知书慌忙起身,拱手道:“愚兄这便送你前去厢房休息……” “不必,我自己去即可。” 秦清止亦起身还了礼,两人客套了两句,靳知书便不再坚持。夙冰始终跪在门槛前,身体紧紧绷住,动也不敢动一下。秦清止走过她身畔时,稍稍停顿了下,两弯远山眉微微蹙了蹙,脸上现出一丝疑惑,吓的夙冰手心直冒冷汗,直到他走远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可惜一口气还没舒完,靳知书就一脸死了爹的模样,怒道:“还不滚进来!” 夙冰急忙站起身,进门且将房门关上,极上道的立在一侧听候发落。 靳知书一拂袖,棋盘上的灵珠登时滚落一地,山羊胡子几乎翘上了天,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耀儿啊耀儿,我自知对不住你母亲,但你说从小到大,我这做父亲的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你要什么有什么,何曾以戒律束缚过你,哪怕此次你说看上旁人道侣,我也没有苛责于你!反还命你叔叔助你一臂之力!只因你在信中一再保证,那女修如你母亲一般温婉柔顺!如今我瞧了,确实长的和你母亲有几分相像,但那性子……那性子……” 老人家说不下去了,抚着胸口喝了口茶,又差点噎死。 听他又东拉西扯一大堆,夙冰总算听出点儿门道。 原来这靳家喜欢少妇爱抢人老婆的习惯竟是祖传的,靳耀的母亲就是靳知书抢来的。但靳知书肯定不会同意靳耀抢来的女人做儿媳妇,能偷偷给她个妾室身份已算不错。可惜邪阙兴许是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又兴许是气急败坏,每天一有机会就向守他的几名筑基修士哭诉,编了一段他和靳耀之间干柴烈火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出来,说什么日日被夫君毒打,靳耀怜香惜玉将他救出火海啊,花田之下承诺要娶她做正妻啊…… 一传十十传百,这段风流韵事很快传的上下皆知。 靳知书恼火异常,便将邪阙召至寝殿,一见邪阙的相貌,起初便是三分怔愣,邪阙贼精贼精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其中的门道。于是他是抹着眼泪跑出大殿的,之后故事又多出一个版本,什么什么女人长得太美真是罪过啊,老子居然和儿子抢女人啊,长的像他爱慕的女人真是悲惨啊…… 这次连来参加结丹大典的各方代表都知道了。 靳知书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 凤凰端坐着,嗤笑一声:“为老不尊!” 不知道他骂的是靳知书还是邪阙,夙冰面皮儿紧绷,拳头亦是紧紧攥着,用力捏住手心,真怕自己一个绷不住大笑出声。稳了几稳,才阴郁着脸,沉声道:“父亲,那现在该怎么办?” 靳知书简直暴跳如雷:“你说怎么办!自然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为正妻!就在今天晚上,和你的结丹大殿一起举行!正好你秦叔叔来了,你秦叔叔如今已是化神修为,不只在北麓,在咱们九麟岛内也是颇有名望,便让他来做主婚人!” “什么?!” 夙冰眼儿重重一跳,“这不好吧?!” 靳知书将杯子一摔:“就这么定了!你快回殿中告诫那个小毒妇!今晚上给我谨言慎行,少生是非!” ☆、105化妖成魔(三) 夙冰头昏脑胀的走出云华殿,驻足在殿外广场上。 只见一轮旭日从蔚蓝的海平面上缓缓升起,水天一色间,夙冰的神思微微有一些恍惚,忽听见鸣鸾说道:“打起点儿精神来,有一道神识在暗中窥探你。” 夙冰一丝惊讶也没有:“看您的了,我师傅他老人家心细如尘,没那么好糊弄。” 一怕使用灵力会露出马脚,二是她也不知道靳耀的寝殿在哪儿,便向灵池前正喝水的仙鹤招了招手,仙鹤立刻诚惶诚恐的走上前,俯身待命。夙冰撩了撩袍子,以极优雅的姿势坐了上去。 不用她驱使,仙鹤便向云华殿的西北方飞去。 隔了好一会儿,鸣鸾才道:“你喜欢他?” 夙冰一愣:“谁?” “你师傅。” “您想太多了。” “别忘了,你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神识,全都在我掌控之中。” 夙冰沉默片刻,缓缓道:“晚辈并不否认,曾经爱慕过我家师傅,但我所指的师傅,绝不是现如今的秦清止。而且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在当年,晚辈便已经断了那份儿念想,更何况现在……” 听她三言两语描述完毕,鸣鸾皱眉道:“原来秦清止是白夜的转世。” 夙冰微微颔首,一摊手叹气道:“看不出来吧?” “的确看不出来。”鸣鸾竟也叹了口气,“在我印象中,白夜此人外表阴柔手腕刚硬,尚在大乘中期时,真魔界的各方势力已经将他列为招揽对象,暗中派弟子下界想要收他入门,却均被他一一推却。没想到一朝转世,竟成了一名如此秉承道心的道修。” “所以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夙冰感慨着摇了摇头,“不瞒前辈说,每一次看到秦清止,晚辈都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吞不下,吐不出,别提多膈应。 “胡闹!”鸣鸾叱道:“魔乃悖天道,白夜能走回正途,你该为他高兴才是,何故如此嫌弃?” “晚辈的意思只是别扭,绝非您所谓的嫌弃。”夙冰也觉得自己表达的不是很清晰,忖度了下,说道,“呐,举个列子来说吧,如若有一天邪阙在您面前一天到晚的端着架子,一口一个上善若水,一句一个厚德载物,您能受得了么?” “他会的。” 鸣鸾斩钉截铁地道,“他只是自小在凡间野惯了,无人管束,才会连番闯出大祸,身为主人的弟子,他朝飞升神界之后,自然会听我家主人的话,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夙冰呵呵一笑:“但愿吧。” 心里却是冷冷一哼:他听谁的话,那还不一定呢! 提起羽琰神君,夙冰满肚子火气拦也拦不住,若非她还算深明大义,不将这怨气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早就拿鞭子将邪阙抽到死!殊不知她的情绪一起变化,鸣鸾立时便感应到了,他是羽琰神君飞升神界之后才收服的神宠,自然不知道那些苦大仇深的过往,只是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 闷声不响的,仙鹤落在一处宫殿前。 夙冰举目一望,好大的气派!这座宫殿虽然比不得云华殿那么辉煌,但占地极为广阔,几乎霸占了整座海岛。她咂咂嘴走到门外,立时便有筑基期的执事弟子上前来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一路跟着。 最后停在一处房门前,卷起一挂东珠卷帘之后,执事弟子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愧为儒修,瞧这布置真不像修仙者住的,倒有几分凡人界侯门大宅的感觉,夙冰挥手解开门外的禁制,跨过门槛。屋内隔光,灵烛又被禁制封住,因此黑黢黢的,夙冰有鸣鸾的窥天道神识,俩眼眶子里仿佛嵌了两颗夜明珠,熠熠生光,自然将邪阙瞧的清清楚楚。见他背对着门,蜷着身子缩在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夙冰心里一揪,放出神识探了探,感觉他和之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心下愈发奇怪,走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未曾说话,忽地感觉到邪阙体内的妖气不太正常,当即明白他这是打算化形的节奏。夙冰起初怕的就是这样,才会不计后果的弄死靳耀,于是四两拨千斤,手肘在他后心窝一顶,压制住他的妖力,挑挑眉笑道:“小美人,明明醒了,装什么呢?” 邪阙讶异,这人怎么知道他的罩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夙冰已经翻身上了榻,大咧咧的从背后圈他一圈,阴阴笑着:“哎呦,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回来,便先自个儿躺好了?” 邪阙心头一阵恶寒,微微转过头,冷冷笑道:“你决心找死,是吧?“ 夙冰一玩儿上瘾,摸着下巴啧啧道:“死在温柔香里,便是做鬼也风流啊……” 说着,就假意凑上去想要亲他。 两人挨的极近,说话的气息拂在脸上,宛若羽毛轻轻在手心挠了挠似的,邪阙居然可耻的浑身一颤,连心带肝都快酥了。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解,因此稍稍一愣,很快一股火气直直冲上天灵盖,什么二号三号四号计划全都顾不上了,直接伸手扼住她的脖子,等了那么久,就是要亲手弄死他!以泄他心头之恨! 夙冰察觉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心里知道自己玩大了,正想开口喊一声大白,卡在喉咙口的手却微微一松,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只手渐渐向上移动,转捏住她的下巴:“公子瞧着人模人样的,不想骨子里,嗬……” 他一个“嗬”字,挑的极长极缓慢,偏还探了探身,不知有意无意的恰好吹在夙冰耳朵边儿。 皮肤浮起层层栗粒,夙冰心道这老妖怪是改变策略了? 才向后缩了缩,邪阙整个人已经攀了过来,另一只手探在她的腰际,看样子是打算去扯她的腰带。夙冰脑子里忽然浮出一个想法,导致她再也绷不住了,一把将他推开,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原来你还好这口。” “好哪口?” 邪阙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只这一眼,夙冰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被他看穿了!“好啊,你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