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逍遥阁,这次的饭局虽然不止她和二爷,但到场的人也不多。一共五个人,除了秦菜,还有白芨,另外两个也都是陆少淮的心腹。一个是人间的大客户经理吴凫,另一个是销售部部长陈科。 五人一桌,倒是少了些客套,陆少淮亲自给大家敬酒,自然是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酒过三巡,自然还是有正事要谈。陆少淮的意思很简单:“老爷子身故之后,二夫人精神状况也一直不稳定。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话如果是平时问出来,大家所思考的肯定是如何让夫人情绪好转。但是现在问出来,意义自然又不一样。什么是心腹? 所谓心腹,就是能够在他们面前行不耻之事。说白了,就是脑残粉。 于是陈科就试探着开口了:“二爷,这里都是一心向着您的人,有些话陈某就直说了。二夫人虽然是老爷子的爱女,但是这些年人间为其付出的资源其实是太多了。而且老用活人更换脏器,一直也是秩序谤诽我们的话柄。何况夫人的身体……确实是无法好转,与其这样让她一直痛苦……不如……” 这话一出,吴凫也开始接话:“二爷,虽然您和夫人伉俪情深,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觉得陈部说得有道理,长痛不如短痛。” 两人这一番话,一方面自然是向陆少淮表露心迹,另一方面,也是说过秦菜和白芨听。现在要除掉二夫人,陆少淮绝不可能亲自动手,毕竟人间里面的高管还是有不少人感念着老爷子的恩德。 而二夫人身边那个酒坛子,既然是老爷子留给女儿的,肯定不可能稀松平常。真正要出手,恐怕还是只有看秦菜和白芨的。 白芨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一直不说话。陆少淮只得斥了二人一声:“不许胡言!老爷子既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尊长,子矜虽然卧病,但与我也是情深如海,岂可背弃?” 他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如果这事秦菜和白芨不表态,他绝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引二人反感。 秦菜喝了一口红酒,突然笑了:“二爷说这话,未免有点妇人之仁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您现在既是人间的首领,就不能只顾念私情了。” 陆少淮微怔,眼里开始透出些许辉光——秦菜这话,当然是完全遂了他的意。 白芨看了秦菜一眼,却颇为意外——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了这么多? 200 第一百八十九章:人算天算 这一顿饭,倒是宾主尽欢。 对于秦菜的态度,陆少淮算是摸清了。手下的人是忠于人间还是忠于他,差别可是很大的。白芨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也没有反感的意思。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芨这个人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像别的脑残粉一样对他死心踏地。他只要不反对,就不算坏事。 白芨自然也没有反对,虽然老爷子是他师父,但是师徒感情淡薄得很。换句话说,他这种人不会为谁付出多少真心,就算老爷子对他恩深似海,他约摸还得袖手旁观。 跟他认识也有不短的时间了,除了月苋,陆少淮还真没见过他对谁的事上心。 几个人举杯碰了一下,菜还没上齐,秦菜突然皱了眉,以手抵住心口。陆少淮看出了异样,轻声问:“怎么了?” 秦菜摇摇头,也有些不解——她的心脏损坏已久,现在用的是异眼。怎么会心痛呢? 那痛如针扎,来得快去得也快。秦菜却一直心神不宁,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我离开一下。” 餐厅有专门的休息室,平时用来给排队用餐的客人休息用。这会儿秦菜坐在室内的沙发上,不一会儿就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睡不多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黄色的纸钱,秦菜接在手里,顺着纸钱来的方向走,发现面前竟然是自己朱阳镇的老家。 谁死了? 旁边的小门里传来悲切的唢呐声,秦菜缓缓推开门,只见里面摆着一副漆黑的棺材。白烛淌泪,隐约光线照出棺材里面人的脸——是秦妈妈周碧华! 秦菜悚然一惊,骤然醒来。却是身边陈科正在轻拍她的肩膀:“累了?也是,几夜不眠不休,真是辛苦了。” 秦菜没有理会他,直接拿了自己的包:“二爷,我要回家一趟。” 她第一次提起家这个词,陆少淮一怔:“出了什么事吗?” 秦菜没来得及多说,冲出饭店,开了车直奔朱阳镇。陆少淮眸中光芒微闪,突然道:“先知好像出了什么事,跟去看看吧。” 白芨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时候难免多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对秦菜的事这么上心了? 而他却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尤其是秦菜的闲事。而这个人的性格,是陆少淮所不能勉强的。所以这时候陆少淮和陈科他们几个人追出去,白芨依然在桌边吃饭。 晚上七点半,正是三画市交通最糟糕的时段之一。秦菜的车连二环都走不出去。她索性弃了车,开始拼命地奔跑。要追上她不容易,但是这在陆少淮眼里,就成了是不想被跟踪的表现。 他更感兴趣:“想办法跟上先知。” 秦菜并没有刻意避着人,而后面几个也绝非饭桶,一时之间居然也真的跟上了她。 地段越走越偏了,高楼大厦渐渐稀少,极目所望,庄稼地越来越广。最后,朱阳镇终于就在眼前了。陆少淮等人弃了车,紧紧跟着前面的影子。 秦菜走小路,很快跑回了自己老家。 那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左右了,她老家的大院子里还有很多人,秦菜踹开院门奔进去的时候,那条护院的大狗缩在墙角,全身瑟瑟发抖。 院子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望了过来。这些人里有一些秦菜熟识的邻居,也有她不认得的陌生人。她却顾不得细看,直接往灵堂走。 人群静默了好一阵,终于有人认出了她:“是碧华家的老四啊,怎么把头发染白了?” 也有人愤恨不平:“平时几年也不回来瞧一眼,人没了倒是回来了!” 又有声音更小声地道:“听说在外面给人当二奶,没准男的不准她回来吧。” 于是就有人明白了:“难怪打扮得怪里怪气了……” 灵堂的门并没有关,秦菜站在棺材前,里面的人脸上盖着黄色的遮脸纸,唇色惨白。如果不是老爷子发丧,她一定会有时间休息。这样她一定能看到并且再替她延命。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偏偏几天之内她抽不出任何时间,哪怕是打个小盹。 这就是注定,她的尘缘在无声中悄然淡薄,她开始错过亲人们即将经历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啊?你给我可以看见一切的能力,最后告诉我哪怕看见一切,也必须遵循你的规律。 难道我的存在,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想留住的一点一点地失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