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36、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怔怔的说:“你说什么?” 舒十七握住我的手,放柔了声音说:“安子,你在这里并不快乐。前有皇祈手握重权虎视眈眈,后有陛下无端猜忌处处防备。你何必为了皇氏的天下苦心费力?自小你就喜欢徜徉山水,我带你走,从此隐居田园,不好吗?” 我愣愣的说:“可先帝将这天下交给我,我能一走了之吗?” 舒十七紧了紧我的手,说:“这天下并不是你的天下,这摄政王并不是你的皇叔公。他们皇氏窝里斗,你又何必在旁左右不讨好?先帝与你没有半分恩情可言,更遑论夫妻情意。若你们二人曾真的相爱,像叶青鸾,那帮他孙子也就帮了。可他将你娶过去,全是为了他的天下。他皇氏族人如此自私,凭什么要你赔上一生幸福?” 我低着头不说话。 舒十七又道:“安子,一人只有一辈子。皇宫是个牢笼,你若留在那里,只有孤独终老。你才十八岁,要为自己的未来想一想。你后面还有大把的人生,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困死在皇宫么?” 我皱着眉头说:“可是冼儿呢?他才十四岁,他斗不过皇祈的。到时候江山易主,我怎么跟皇昭交代?” 舒十七也皱起眉头来:“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就算你帮了他这一次,还有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总不能真的护他一辈子。退一步说,皇祈是陛下的皇叔公,即便是夺了皇位,这天下依旧还是皇氏的。又能如何呢?皇祈为人阴险狡诈,做皇帝再好不过。或许他比陛下更适合做皇帝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皇祈做皇帝更好?” 我说:“如果皇祈做皇帝更好,当初皇昭就会传位给他,而不是给了冼儿。” 舒十七被我胡搅蛮缠的气的半死,缓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不妨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什么原委?难道真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再想起叶青鸾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还有皇昭莫名其妙的娶了我,不禁觉得,好像这层层疑团背后的迷雾,已经被我抓到了一角,即将掀开。 像是一道巨大的铜门被我打开了一个缝隙,随着舒十七娓娓的话语,一个精心布局多年的巨大的未雨绸缪,恍然之间,扑面而来。 那一夜,舒十七说了很多。我一直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直到他说完,我都反应不过来。 那一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皇朝能在皇昭的手里发展到如斯地步。他的计谋,他的理智,他的狡兔三窟,他的殚精竭虑,真是让我望尘莫及。 十四年前,我年仅四岁。太子的顽疾已根深蒂固,仅凭人参吊命。皇昭纵观自己的五个儿子,觉得除了太子以外的四个人都无法担当大任,而他自己的兄弟,老的老死的死,有心智且年龄相当的,只有皇祈一个。 皇昭曾召皇祈入帝都,问他是否想要在自己大行之后继位登基,皇祈婉拒。 我问舒十七:“如果皇祈当时婉拒了,何以此时却想方设法的夺?” 舒十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如果皇帝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你想不想做皇帝,你敢说你想吗?皇祈的身份本来就敏感,他敢表露一丝想做皇帝的意思吗?他如果当时说他想,那他根本就无法活着离开帝都了罢。” 我一想,也是。 总之当时皇昭后继无人,而当时皇冼还未出生。因此皇昭属意选一个孙子继位,可太子的儿子们年龄都小,因此需要有人辅政。 他需要一个有足够的家世背景,且一家几代都忠心耿耿的家族的后人。并且这个人最好能是个女人,这样才能够坐镇皇宫。而太傅太师等人,说到底还是身份不够尊贵,不像太后,能镇住皇帝,能发号施令。 因此皇昭开始寻找这个“辅政”的人。 皇昭的第一人选并不是我,毕竟那时我尚年幼,因此属意的是另一个世家的千金。然而如意算盘再次落空,这千金不久之后大病一场撒手人寰。皇昭失落之余,在我父亲打了一场胜仗之后把酒言欢至天明。 我慕容氏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一家老小都忠心为国,世世代代都是将领,那岂是一个忠心耿耿了得,那简直忠心到家了。于是我父亲当即跪倒在地,将我献给了皇昭。 接下来的三年多里,皇昭一直在寻觅可以教我的先生。直到我的师父舒无欢惊艳才绝的横空出世,且拒绝入朝为官之后,皇昭终于敲定了“师父”的人选。 如此尘埃落定,我从不到八岁时开始被送入西京别院,对外宣称“身子悸弱,外出疗养”,实际上秘密开始了我的培训课程。 同时,可怜的小皇冼已经出生,或许他比我更可怜一点,他从“胎教”开始就一刻也不曾懈怠。我们这一对年龄上的姐弟、名义上的“祖孙”在不同的地方开始了可悲的路途。 两年前,我学成出师。前脚刚回到帝都,后脚就被聘入皇宫。皇昭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观察我,用了接下来的半年培养我,直到他和太子先后驾崩,我成为了太皇太后。 舒十七沉默了良久,对我说:“我曾发誓此生绝不将此事透露给你,然而时至今日,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留在后宫一辈子。安子,该说的我都说了,皇昭是什么人你也看到了。你应该知道现在不应该再留下去。跟我走吧,安子,离开世家流连山水,这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然而我只是愣愣的坐着,我想,很多事,很多以前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如今我终于懂了。 为什么叶青鸾会说,你的事情,三郎不记得的少。 为什么她会说,皇昭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晓得。 为什么她会说,也许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是皇朝今日的太皇太后了。 为什么她会说,三郎不让我告诉你,说如果你知道了,必然恨他入骨。 我想,那些我曾经愿意为之而死的真相,如今我都知晓了。可我根本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的如释重负,我只觉得好悲哀。 为什么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如果能连自己的死亡都算计若此,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算计不到的?那如果他能够算计到今天这样的状况,他究竟会如何做?他会帮皇冼,还是帮皇祈? 舒十七仿佛看透我的心思,握着我的手说:“安子。皇昭问皇祈是否想做皇帝,未必就是真的要传位给他。毕竟不是一母所出,皇昭也很可能是在断皇祈的后路。” 我想了半天,脑子都空空的,干巴巴的说:“你不要再说了……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舒十七像是不忍心,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我问他:“知道这件事的,究竟还有谁?” 舒十七抚了抚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师父、你爹爹、你哥哥、叶青鸾、还有我。”顿了顿,又道,“旁的人,不能确保能够守口如瓶的,先帝不会容许他活下去。安子,已经有太多人为了这个秘密而死。你不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我悲哀的望了一把天,喃喃的说:“我不是下一个。我是唯一的一个啊……” 舒十七低声说:“安子……” 我打断他,说:“十七……我想见见我哥哥。” 哥哥来的时候,我已经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几乎半个时辰。他的衣角沾着些露水,一袭黑色锦衣,风尘仆仆的像是刚赶回来,见到我之后,默了半天,只问了一句话:“你都知道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问:“哥哥……你真的是我哥哥么?” 哥哥半蹲在我身边,用手指勾着我的下巴端详了半天,说:“没有哭?安子,你比我想象的坚强的多。”顿了顿,他又说,“你果真是慕容以安么?那我是你哥哥。” 我徒然间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哥哥见我这副样子,难得的笑着看着我,说:“怎么?觉得父亲太狠心,便以为不是亲生的了?” 我扁着嘴说:“那也怪不得我。如果换做是我的话,绝不忍心把自己的女儿扔出去。” 哥哥笑了一声,撑着地板坐下来,说:“你这是妇人之仁。爹爹常年征战沙场,心性自然刚强些。如果当年娘还在,估计也不会容许爹爹这样做。” 我“嗯”了一声,抱着膝盖默了半晌,说:“涵涵,我想娘了。回帝都之后,咱俩一起去给她上柱香吧。” 哥哥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我说:“安安,你还是先把你这个摄政王给安抚好了再说吧。” 我升调的“啊”了一声,说:“怎么了?” 哥哥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说:“听说他在你院子门口吵着要见你一个多时辰了,舒十七派人给挡回去了七次。我刚才都是翻墙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看官大人们都想知道先帝到底为毛娶她呢?于是我告诉你们了…… 其实前面的伏笔还是很多的,有人看出来了么? 因为最近很抽很烦人,所以我一般都保持每天早上北京时间8点整更新。8点以后如果看官大人们在前台看不到更新,就点入上一章,然后从上一章点击阅读下一章,就可以了。貌似这个方法是最有效的。有时候我在前台看不到也得这样才能看自己的文,泪奔。 然后貌似很多看官大人们都不知道为毛某墨一直打滚要评论。我想说,这是因为,我的积分与评论的数量和字数息息相关。没有评论我的积分就上不去,积分上不去编辑就不爱我,编辑不爱我我就没有好的榜单,没有好的榜单我的评论就更少,我的积分更少编辑就更不爱我………………如此死循环。 所以再次叩首打滚求评论。 ☆、37、多少楼台烟雨中 37、多少楼台烟雨中 我心说舒十七你可真是个人才啊!居然能把皇祈挡回去七次?七次?!你是怎么办到的啊。 哥哥白了我一眼,说:“上次你沐浴的时候,皇祈闯进去了?”我心里一紧,这事怎么给别人知道了?哥哥续道,“皇祈是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我特别尴尬的坐在那里,感觉脸上红了红。 哥哥端着我的酒杯喝了一口,说:“梅花醉。你酿的?” 我“嗯”了一声。哥哥却接着刚才的话题,没好气的说:“我说了我不是爹爹,不管你这个。不过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给别人抓到把柄。爹爹现在手握重兵,你若和皇祈关系太近,难免惹人闲话。说起来,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早嫁给了先帝,被指婚的肯定是你。” 我唯唯诺诺的说了声“是”,嗫嚅的说:“我不是跟皇祈走得近,我这不是,这不是也是因为这次的事么,我总得知己知彼不是?” 哥哥嗤笑了一声,说:“知己知彼到洗鸳鸯浴去了?你‘知’的未免也太彻底了一些罢。” 我的脸颊“腾”的烧起来,厉声说:“什么鸳鸯浴!你对你妹妹能不能口下留点德?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一堆破事,我才懒得理什么摄政王什么家国天下。” 哥哥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我扁着嘴坐了半晌,说:“我知道分寸的。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那个,我不喜欢他的。” 哥哥淡淡道:“我没说你喜欢他,你自己想太多了。” 我说:“涵涵,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你说话也这么累了?我是你妹妹,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平时虽然糊里糊涂呆头呆脑的,可是关键时刻,我也从没掉过链子不是么?” 哥哥思考了一下,说:“唔,除了最后一句话,其他的我基本认同。” 于是我果断的决定转移话题。我说:“其实说起来,以前我一直想撮合你跟玉瑶来着。我本还觉得你和玉瑶挺配的,结果现在她要嫁给皇祈了。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嫂呢?” 哥哥斜眼瞥着我,说:“我不管你,你也不要来管我。你再废话我就把鸳鸯浴的事情告诉爹爹。” 于是我又果断的选择闭嘴了。 两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窗外的人造雨丝淅淅沥沥叮叮咚咚好不动听。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确实惬意,如果跟着舒十七走……或许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一阵喧闹打断了我的沉思。 哥哥撑着地板坐起来,说:“想是皇祈开始硬闯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应对。”说完他拂了拂衣袖,转身就要从窗户往外跳。 我说:“哎……” 哥哥已经从窗户跳出去了。 我把嘴里没说出去的后半句话咽回去,然后听到窗外传来“嗷!”的一声。一阵窸窣作响之后,哥哥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破口大骂道:“慕容以安!你他娘的把仙人掌放在窗户底下干什么!成心的吧你!” 我心说谁让你跳的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你都已经从窗户翻出去了。怪得了我吗?再说了,我堂堂正正放着个大门,谁让你不走的。 然而我这厢还没窃笑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皇祈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了一大票脸色紧张的下人,以画未为首,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看着我。 我把伸出窗户的脑袋缩回来,挥了挥手,说了句“你们都下去罢”。然后好整以暇的坐回来,束着手望向皇祈。 我原本想象的场景是,皇祈痛心疾首的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见了他们,唯独不见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现实居然是,皇祈冷笑一声,踱步到我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听着雨滴看着夜景,端着小酒看着兵书,还有蓝颜相陪。安子,你这太皇太后当的,好不自在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说这夜景小酒什么的,我都能懂。可是“蓝颜”是怎么回事? 皇祈缓步踱到窗边向下望了望,回过头来噙着一丝冷笑看着我:“怎么?舒公子跳下去的时候,被仙人掌扎了?有什么不能让我见的,还鬼鬼祟祟的翻窗户走。” 我心想这个误会是从何而起啊?舒十七从我这里离开都大半个时辰了。“呃”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