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够傻

    众目睽睽之下，沐九歌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胖丫递过来的手帕轻触嘴角，不慌不乱开了口，“伯父，您想我去李家，可李家现在不一定想要我。”

    这意思是不想去了，大老爷顿时皱眉不悦地看过来，冷声道：“这些不用你担心，你只准备好去李家就行。”

    南朝贵族一向看中自己的东西，哪怕他们不要，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李家小郎君不死还好，他自己死活不娶，九娘还有可能嫁不过去，可他既然已经死了，有个娘子能为他守寡再收养个孩子供奉香火，李家绝对会很欣然接受。

    说不定，还会很感激沐家。

    毕竟，很少有人家会舍得。

    大老爷的语气很不好，显然在这时候选择乖乖闭嘴，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沐九歌自觉得不傻，可是做为一个诚实善良的小娘子，她认为很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伯父，你们最好不要去李家提这件事。”

    老太爷还没有反驳，她一个小辈竟敢质疑他的决策，谁给她的胆子，大老爷脸色阴沉地盯着沐九歌眼睛道：“九娘，你要记住，你是沐家人，是沐家给了你生命并且将你养大，沐家好你才好，没有家族庇佑，你们谁也活不好。”

    见大老爷真怒了，屋内所有人呼吸都放轻几分。

    沐九歌平静地听着，想着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别人不愿听，那就是别人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于是，也不再开口说话。

    他移开视线，一个个看向屋内的其他人，“你们也一样，将我今日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大夫人等人齐齐低头应是。

    大老爷脸色稍缓，眼神锐利地看了屋内伺候的丫头婆子，“都给我记住，今晚之事谁都不许传出去半个字，要让我知道谁敢多嘴多舌，一家人全都乱棍打死。”

    南朝奴隶属于贵族各家私产，敢背主的奴婢下场都会很惨。

    众丫头婆子齐齐跪下道：“奴婢不敢。”

    大老爷冷冷看了她们一会，这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这些事处理完，大老爷这才双手抱拳，躬身向老太爷行礼，“父亲，儿子望您能理解儿子的苦心，您也知道，皇贵妃娘家不是我们家能得罪的。九娘如果能进李家守着，李家夫人定会感念她的贞洁好好对她，那她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老太爷满身颓废与哀伤，他没有理会大老爷，而是看向沐九歌，他轻声道：“如果，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呢？”

    大老爷面上一怔，他知道自己父亲很疼爱九娘，可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他竟然会用到‘求’这个字眼。

    随即他想到了十三年前的事，是了，他这个父亲从来就是这样，性格懦弱不够果断，却又什么都不想失去，到最后全都失去了！

    这世界上那有两全其美的事，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得舍弃一些东西。

    想不到已过去这么多年，父亲大人还是没想明白。

    也罢，他也从未想过指望他。

    大老爷身子又低了低，语气沉重地开口：“父亲，你……”

    “祖父。”沐九歌突然开了口，语气无奈：“您不必说了，李家是不用同意我进门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她似乎很自信。

    老太爷惊愕地看孙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想去李家生活？

    就连一再被挑战权威的大老爷，都有些愕然，这九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里所有奴俾们在此时此刻，都很佩服九娘子，毕竟这么强大的自信心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九娘子不是很聪慧能未卜先知，就是脑子坏了，够傻！

    目前看来，应该是后者机会大点。

    沐婉歌看着沐九歌，眼神探究。

    老太爷想着九儿到底没经过事，想不到那么多，他挡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法跟她详细解释守寡这个词。

    唉，罢了，这事还是先放一放吧，反正李家今晚也没可能来接人。

    见老太爷想明白了，沐九歌放了心。

    接下来，这顿饭注定吃的没滋味。

    所有人走后，大老爷与大夫人两人回到屋里，丫头门伺候着各自洗漱后，就只剩下两人。

    大夫人一边亲自给大老爷脱外袍，边柔声劝道：“夫君您也别生气，气坏了自个身子不值当，九娘病刚好，绝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

    不说这还好，她说完这话，大老爷脸色更难看，冷哼一声道：“夫人性子大度，也只有你能忍的了她，罢了，今后她的事还是要夫人多操心。”

    大夫人心里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连忙点头应下，笑着说自己的安排：“夫君放心吧，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李府祭拜。”

    大老爷点头，低头看着大夫人依旧娇嫩的脸蛋，柔声低语：“幸好有夫人在，让我省不少心，这个家交给夫人，为夫很放心。”

    大夫人眼中波光流转，仰视大老爷，仿若在看自己的整个天地，微微一笑，“能为夫君分忧，是妾之荣幸。”

    大老爷哈哈一笑，伸出双手，抱住大夫人。

    漫漫长夜无限好。

    而此时，在沐府一幽静院落中，何絮正扶着沐婉歌的手坐在软塌上，屋里其他人都已经下去，很显然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

    沐婉歌：“还没多谢絮姐姐的关照，要不是你提前给我送信，我也不能及时救下九妹妹，说起来你才是九妹妹的救命恩人，可惜她不知道，真是委屈姐姐了。”

    何絮一脸惶恐，“婉娘子可别如此说，真是折煞我了。奴婢是奴才，您是娘子，可不敢当姐姐称呼。再者我是为婉娘子您办事，只要婉娘子您说要救谁，奴婢就救谁，说起来您才是九娘子的救命恩人才对。”

    沐婉歌嘴角的微笑越发柔和，“我就是欣赏姐姐聪慧又善解人意，像姐姐这样的知心人，又自小在我母亲身边长大，就是母亲不为你打算，我也会好好为姐姐的未来打算的。”

    见何絮神情惶恐中露出喜色，她微微一笑转了话头：“接下来还要麻烦姐姐在母亲那里提醒一下，九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要早些办了，对她对我们沐府都好，母亲那里如果有什么消息，还望姐姐能及时告知我，我好为母亲分忧。”

    何絮赶紧躬身行礼，“能为夫人与娘子您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沐婉歌很满意何絮的态度，“我就是喜欢姐姐这性子，不早了，姐姐赶紧回吧。”顿了顿似乎刚起来般，“哦，对了，前两天我在景瑞坊看到一个金簪，觉得很适合姐姐，就买了下来，你走的时候拿上。”

    何絮也不推辞，满脸感激地应下，又好一番嘱咐沐婉歌早些休息后，这才退下。

    沐婉歌大丫头荣馨早就在门口笑盈盈等着，见她出来，赶紧迎上，略微打趣几句后就把一方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送上，又亲自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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