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
“在里面。”三个冷冷清清的字吐出,带着千斤重般的压沉。他想,若是锦儿醒过来,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自私的,可,噬魂大阵有记忆功能,只要出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进去。那个血网,会毫不留情的将从里头逃出来之后的人弹开! 冷子寒那一挥,是将他们都推到了生的位置上,却也是推到了内疚一生的位置上! 这个答案一出,君紫陌整个人都傻了!她呆愣着看了那血网数秒,忽然狠狠的咬了咬唇,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头便对着那血网狠狠的撞了过去! 百里惊鸿看着这一幕,有了一瞬间的微怔,于他来说,冲击力真的不小。这个女子,一直都跟着锦儿,纵使自己没有关注过她,却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胆小去怯懦,但是今日,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惊讶,让他忘记了伸出手去拦,也便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了阵中! 而整个噬魂大阵,也因为她这莫名的闯入,微微的向四面扩张了一下。 君紫陌破入血网,只需一眼,便看见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他软倒在地,点漆般的眼眸不复昔日之锐利。但那唇角,却还是勾着一抹笑,俊美邪肆,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美到令人窒息,只一眼,就觉得整个人的魂魄都被吸了去。 冷子寒虽然已经在阵法的压制之下,身受重伤,而没有了行动的能力,但,他的意识还维持着基本的清明。抬眸,看着那个贸然闯入的女子,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情感,但却装满了震惊:“你,咳……咳咳,你进来做什么?” 而此刻,四面的血网,还在慢慢的向四面扩张。但是知晓噬魂大阵的人,都明白,等这网扩张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会慢慢的收拢进来,直到完完全全的饮尽至少一个人的鲜血为止! 他这一问,让君紫陌咬了咬下唇,几乎不敢去看他那双摄魂的眼,她微微偏头,开口道:“我在邵阳,见你们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不放心,就偷偷的溜了出来,在原炀岭外面等着你们。但是忽然看到一阵冲天的霞光,心中担心,所以我就冲进来了!” “嗯,那你出去!我没事,一会儿就好!”声线狂傲邪肆如旧,眼神中带着对面前这个女人的轻蔑,好似是很瞧不起这样的女人。 但,君紫陌却不为他的眼神所动,轻笑道:“你别想骗我了,我皇兄在的时候,我翻过他的书,里面就有噬魂大阵!噬魂大阵若是还加上了心头血,便一定要以命抵命。而若不是有了施阵之人的心头血,百里惊鸿绝对不会在外面为难的看着这里!” 她只是单纯,并不是傻!冷子寒不过是想将她赶出去,不想牵累她。 “那又如何?”他强撑起最后一丝力道,坐起身,点漆般的眸中满是冰凉之色,“出去,本尊不想看到你!我的事,也不必比来管!” 君紫陌笑笑,忽然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幽幽的开口:“冷……冷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冷子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身上的重伤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几乎是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但是听君紫陌此问,他还是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是认识这个女人的,而且不日前,这个女人对自己表白,他拒绝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至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看他摇头,君紫陌笑了笑,自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了。我这样无用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你的眼里只有锦姐姐一个人。你喜欢她,皇兄也喜欢她,她是那样独一无二的女子,配得上这世间所有优秀的男子,所以你喜欢她,不喜欢我,都是正常的!” 看着这样的君紫陌,冷子寒有了一瞬间的皱眉。这个女子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是送上一杯茶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很少会去碰,但她却仍旧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去管她。但以自己对她微薄的了解,她这即便是平日对自己说两句话也会脸红的性子,今日为何会有胆子闯入这里?还对他说出这许多话。 看他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君紫陌笑了笑,如同紫鸢花一般美好,却是一种带着易碎、易折的凄美。“你从来未曾正眼看过我,除了今日。我很开心,真的。你能这样定定的看着我,而不是看着锦姐姐,只是我。为此,哪怕要我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咳……咳咳……”冷子寒想说句什么,却被自己哽在喉间的血呛住,呛咳了几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别说话,听我说就好了!”君紫陌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让它一点一点的铺展在地上,如同一朵紫罗兰盛开,于风中摇曳,也展出她修长而美丽的身型,“你看,其实,我是不是也很美?” 她笑看着冷子寒,眼中闪过一丝晶茫。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满是沉寂和困惑,却也在此刻露出一丝惊艳,但很快的,归于沉寂,冷子寒并非贪恋美色之人,而且君紫陌也算不得绝色。“是啊,我虽然也美,但再美也不过是庸脂俗粉。怎么也比不过锦姐姐,她是那样特别,那样善良,尽管她经常都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好人,她是!” “其实,我是怨恨过她的。若是没有她,我皇兄,就不会死。他还会对着我笑,摸着我的头叫我‘傻丫头’,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定然会帮我谋过来。那样一心一意的疼着我,胜过对待任何人。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皇兄召见了我,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再后来,他就走了。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我皇兄还在,我看上你了,他是不是会想尽办法帮我夺来,也好过我一个人这样苦苦的奋斗,也只能傻傻的跟在你的后头,即便是想得你正眼相看,也是那样难。”君紫陌说着怨恨的话,眼中却没有半丝怨恨的情绪在。 冷子寒咳嗽了数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气力,他艰难的开口道:“这不是小锦的错,生于死,是你皇兄的抉择。” “呵呵……瞧你,到了现下,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她说话。你放心,我不会真正的怨恨她,后来,知道你喜欢的是她的时候,我也妒忌过。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皇兄对我的教诲。他说,我是北冥最尊贵的公主,是他的掌中花,心中宝,自然也当是最纯净的公主。” “他说,他这一生,原本是想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的走。最终,即便是血染重楼,也洗刷不去他一身的污浊。我那时还小,不懂他说那话的意思,只记得,皇兄希望我能完成他的愿望,干干净净的,不要有怨恨,不要有妒忌,不要有这世上任何不好的东西,保持着来到这个世间之时的纯真。所以,只有心中有了一丝丝不舒服,我就会将它扼杀。因为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在我身边,他会一直一直看着我,所以,我一定一定不会叫他失望。”她说着,笑了笑,忽然将手伸进胸口,把一块五彩的玉坠拿了出来,而后,将它取下。 起身,缓步向前,大着胆子,将它放进冷子寒胸口的衣襟内。冷子寒抬了抬手,想要拒绝,但却无能为力,甚至牵动了内伤,险些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块玉坠,是我皇兄在我十五岁的及竿礼上,送给我的。它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即便是你不想要,我也希望你帮我好好保管它,只有你帮我保管着,我才开心!”君紫陌在笑,她的笑,在这血网之中尤其美,像是漫天的血光污浊之下,一朵白荷绽放,纯净而美好。 恍惚间,甚至让冷子寒看到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至纯至善的男子,天下第一琴师,凌远山。 君紫陌坐在他的跟前,两人挨得是那样近,她几乎都能听到他的浅淡的呼吸,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闭着眼感受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我的。因为我不仅仅比不上锦姐姐,就连洛念熙也比不上,你怎么会看上我呢?但心中却一直有幻想,我想,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跟在你的身后,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我的好?” “我想,是不是可以期待,只要我肯努力,哪怕自己是最平凡的女子,也一样有可能得到心爱之人的青睐?即便明知自己配不上,即便那人起初都不愿看你一眼。其实,到了现在,我还是这样期待着,我记得皇兄告诉过我,不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只有抓住那一丝光亮,才有可能卷土重来,重获新生。我虽不懂,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吧?只可惜,我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她说着,靠近了冷子寒,伸出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试图架起他的身子。 冷子寒刹那间便明白了她进来是想做什么,他不动如山,强撑起自己的意志力道:“君紫陌,我从前便是拒绝了你,即便是你为我而死,我心中都不会有你的半点位置!我劝你不要做无谓之事,而且我冷子寒有自己的骄傲,绝对不能让一个女人来救!” 君紫陌的手松软了一下,整个人都险些被他这无情而冷酷的话语伤的几乎跌倒,她惨淡一笑,面色苍白透明的像是一张白纸,咬着唇开口:“你总是这样绝情,从来都不吝啬于给人绝望。就如同我上次对你表白之时,你的那一句,喜欢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可是,我都决定为了而死了,以后你心中还有没有我的位置,还有什么要紧?最好是没有,最好是将我忘得干干净净。这样你的心中就不会有阴影,也许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和锦姐姐一样优秀的人,打动你的心,然后我就可以看着你幸福。” 冷子寒死死的瞪着她,眼中含着狂风暴雨,还有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真的不像是君紫陌!胆大,而且固执!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大胆,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我?”君紫陌浅笑,又接着开口,“是的,我胆子很小,即便是一只老鼠也会将我吓哭。但是,你这样强大的人是不知道的,爱情能够使人勇敢,变得什么都不怕,生死无惧。即便是我这样胆小的人,也会受它的驱使。我曾经还无数次大胆的幻想,自己会不会成为你的妻,即便不是妻,是妾也行。这样的美梦,即便是明知不可能,我也会常常从梦中笑醒,但这样的愿望,我永远都不能完成了。” 冷子寒闻言,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天下,爱慕他的女子何其多,甘心为他而死的,亦不在少数,但像君紫陌这样胆小,到了这一步却坚强至此的女子,当真是一个都没有。他想,他永远都不会爱上这样的女子,但她却一定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丝不易抹去的印记。 眼看因为她的闯入,而慢慢扩展的血网,又慢慢的聚拢进来,收紧,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所有的人包裹其间。君紫陌这才回过神来,她用力的将他的身子架了起来,无视他凌厉而反对的眼神,用尽了全力将他往外推。但,冷子寒是何等心智,他坚定的站在原地不肯走,那便不论是她如何用力,都是无用。 君紫陌仰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开口:“不必为我难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君家人的身上,背负着一个诅咒。君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只要爱上,便是甘愿倾尽所有,万劫不复。但,因为先祖皇帝,得罪了当年的一个当世高人,从此被背负上了一个诅咒,那边是……君家的人,只要爱上,便一定会为爱而死,而且终其一生,也将不得所爱,这个传说虽然只是个传说,很多人都不信,但好似这几百年来,都一一应验了。我会死,也不会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不该爱上,不该触犯这个诅咒。” 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诅咒?冷子寒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让君紫陌抓住了,她趁这个机会,用尽了全力,将他往外一推! 而他点漆般的瞳孔忽的瞪大,眸中满是不敢置信,却还是被这一推,慢慢的离开了那张血网,须臾间,他看见那纯洁美好的女子对他轻笑:“你知道吗,今天是皇兄死后,我最开心的一天,真的,因为能得你正眼相看。你从来不曾喜欢我,爱慕你的女子也那么多。所以,请你一定要忘记我,也请你一定要幸福!” 语毕,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一身黑衣狂肆的人影,俯仰之间,都只有一张巨大狰狞到让人胆寒的血网,对着她覆来,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起来,而后,那网慢慢的收紧,将要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必告诉我。” “多么,多么残酷的一个人。但是,我还是想成为你的妻……”她浅笑,终而,那笑被卡在喉间,再也笑不出来。她狠狠的咳嗽了几声,喉间的鲜血涌出,那血线像是山泉一般四溅开来。 仰头,透过那血网,看着朗朗乾坤。白云飘扬…… 恍惚间,她看见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立于云间。他狭长的丹凤眼含笑,眉间一点朱砂妖娆,缓缓的对着她勾起了唇角:“紫陌,皇兄来接你了。” 而迷蒙之中,她看见天边有一个自己,对着皇兄砰砰跳跳而去。“皇兄,皇兄……” “有皇兄在,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她勾唇,看着天边那两人走远,喃喃道:“皇兄,紫陌没有让你失望对不对……” 漫天的红枫飘洒,飘洒到地上,还有那紫衣女子的身上。 她就像是睡着了,安静的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卷翘,上面有晶莹的水珠,仿若童话里的梦公主。 而那漫天的血网,也消失不见,只余下阵外的三人,和阵中的一人。 倒在血网旁边的冷子寒,愣愣的看着那个静静的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姿态,如同秋叶一般静美。她死了,她却说,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最开心的一天? 一旁的百里惊鸿见此,看了君紫陌一眼,又复杂的看了冷子寒一眼,搂紧了昏迷中的南宫锦。 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冷子寒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是生死之交。而君紫陌,是君临渊临死之前托付给她的,这两人,哪一个去世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尤其这种时候,她晕着,而自己这个保持着清醒的人,却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她,会怪他吧? 就这样想着。一人失神,一人害怕,一直在山林之中坐了良久,良久。 直到南岳的士兵来寻他们,才将重伤的冷子寒和已经没了气息的君紫陌带了回去。而百里惊鸿,则抱着南宫锦,跟着他们一起。 等到南宫锦幽幽转醒,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她一睁开眼,便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熟悉,第一反应,便是她又动了胎气。但,慢慢的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镇痛,是在提醒她刚才所发现的一切!冷子寒将她打昏了,然后呢?想着,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四面看了看。轩辕以陌听到屋内的响动,猜测她已经醒了,便飞快的进来开口:“主子,你好些了吗?” 南宫锦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又往四面看了看,顿时更加惊慌了。“他呢?” 按理说,她若是晕倒了,他一定会在她身边才是。但是现下他不在,会不会…… “皇上和冷公子受的伤都不轻,带着您回来之后,就先后晕倒了。尤其冷公子伤的非常严重,刚刚才脱险,御医说要好好的休养一阵。您是被冷公子打伤的,所以并无大碍!”轩辕以陌站在她的身畔恭敬的开口。 南宫锦点头,已然是放下心来。但是很快的,她便发现了以陌的神色有些吞吞吐吐,好似还瞒着她什么事,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轩辕以陌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她。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迟疑着开口:“主子,君紫陌……去了。” “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什么叫她去了?”南宫锦有些嗔怪的看着她,这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主子,她是为了救冷子寒。噬魂大阵,原本就是要以命抵命,冷子寒将你和皇上推了出来,他若是想出来,必然是要人进去换的。君紫陌就那么闯进去了……”轩辕以陌越说声音越小,原本保护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但是她不在便罢了,就连事后赶过去也慢了很多,最后累及了君紫陌这个近乎无辜的人。 南宫锦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的去了,是指……” 轩辕以陌咬唇,点了点头,不敢再看南宫锦的脸。 “怎么会?”她有些失神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榻上。 轩辕以陌赶紧上去扶着她,开口:“主子,你别这样,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紫陌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她是带着笑的。” 说着,即便是外热内冷如轩辕以陌,竟然也落下了几滴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君紫陌相处了这么久,没事的时候便谈天说地说笑一番,那个丫头虽然是养在皇室的娇贵公主,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架子,还胆小如鼠,但到底是心地善良,所以她们两人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现下见她就这么去了,自然是难过。 而南宫锦,也慢慢的感到一阵晕眩!她自然知道以陌是在安慰她,而她心中的难过也更甚了。当初在北冥皇宫,她待自己那么好,帮了自己好几次,而那个如君子兰般高贵的男子,也于临死前将紫陌托付给她,可是她做了什么? 上官渃汐死了,君紫陌也死了!她一个都救不了,无能为力。“紫陌,已经确定没救了吗?” 她幽幽的开口问着,几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轩辕以陌沉吟了片刻,看着她的脸色开口:“主子,若她不是已经没了气,噬魂大阵是破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南宫锦说着,忽然龟缩了起来,往床上一倒,抱着被子背对着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南宫锦,是轩辕以陌从未见过的!她一直就像是一个战神,无往不利,现下却这么颓然,她惊讶的开口:“主子,你不去看看她吗?”怎么,也该去送她一程的。 “等,等百里惊鸿醒了,我与他一起去!”南宫锦说着,竟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轩辕以陌看着她这样子,心下担忧,却也不好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退出去了。 而侧卧床榻的南宫锦,在她出去之后,也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上官渃汐走的时候,她没哭,因为她要教惊澜学会坚强,可是君紫陌,那个善良的丫头,即便是嫉妒过自己,也没有起过坏心眼的丫头,就这么走了,她顿时感觉心都落空了一般。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随之,便是一阵脚步声,缓缓过来,而这脚步声,有一丝虚浮,显然来者是受了不轻的伤。 同时,也有一股淡淡的雪莲香飘了进来,她便也猜到了是谁来了。她头也不回的开口:“紫陌死了!” “我知道。”他是亲眼看见君紫陌冲进去的,也是亲眼看见那个姑娘安静的躺在林间的,他如何会不知? 冷子寒为了救他们,独身留在阵中。而君紫陌,为了冷子寒,冲了进去。说到底,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们。 他缓步走到她的床边,伸出手,触了触她的脸,一手的泪水。果然是哭了,他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怪我吗?” “怪你?怪你什么?”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泪,转过身看着他。 白皙修长的指拂过她的发间,淡淡的道:“怪我自私,若是一开始,我便决定我留下,让你和冷子寒走,也就不会被冷子寒暗算,推出阵外。君紫陌自然也不会死,你也不必心怀愧疚。”只是,他不想离开她,不想,所以才犹豫了。 他知道,君紫陌的死,不仅仅是其本身给她的打击,还加上对君临渊的那一份愧疚。 她闻言,抬头看着他的眼,轻轻的开口:“你错了!我不会怪你,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纵使看起来我比紫陌要坚强,比她懂得要多,但在爱情面前,我同样也是一个可以为情疯狂的人!我也很自私,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情愿死的人是我,是紫陌,甚至是任何人,我都不会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你!” 她从来都明白,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占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没有任何人能比他的位置更重。 这恐怕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对他表达她的在乎。也是在告诉他,他在她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我很重情义,甚至胜于重自己的性命。但情义再重,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也于同时,将一只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冷冷清清的声线缓缓的想起:“好了,别说了,想哭就哭。”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真的这么想,但更多的,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在心中庆幸,幸好有事的不是他,方能在紫陌的死之中得到半丝宽慰。更也许,只是为了说给门口的那个人听! 他这话一说,南宫锦刻意做出的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模样,瞬间崩塌,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而门口,冷子寒捂着自己的胸口,忍着咳嗽之声,听着他们的对话。点漆般的眸中满是绝望与复杂,即便是送他们二人出阵,独自站在死亡面前,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小锦的意思,是自己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重要,但却远远不及百里惊鸿在她心中的份量么? 他从前便知道,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和那个男人所占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但他也一直自欺欺人,以为他们的位置,是等量的,只是地位不同。今日,听着她如此清晰的说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明了的呢? 原本以为已经从此了无波痕的,痛到麻木心脏,又蹙的疼了起来。绝望,满心的绝望,几乎压得叫他喘不过气,他倒退了几步,颓然的转身走了…… 而他走后,南宫锦也从百里惊鸿的怀中出来,呆呆的看着门口。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开口:“方才的话,是为了说给冷子寒听吧?”他听得出那语气中的一丝刻意,否则也不会还强调一句“情义再重,也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奇怪的是,分明就知道她是说给冷子寒听的,他却觉得好似是真的对自己说的,而且,心中高兴的情愫是那般明显。 南宫锦点头,开口:“确实是说给他听的,只希望他能早点解脱出来,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也不会辜负了紫陌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