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闹剧，落定
赵俞、赵林战死，赵开被俘，赵家的三个顶梁柱算是塌了，相应地，西汉的半边天也塌了。自打裴家被灭门后，西汉除了赵俞，已再无可独当一面之帅才。 悲哀，悲哀。 世军在攻克霸陵后，兵分三路，一路由慕容德率领，攻取新丰；一路由霍寻率领，攻取蓝田。最后的主力部队，则由慕容皓亲自率领，押着无数的汉军降兵为先锋，朝着长安进发。在那里，他将得到最终的胜利。 就在慕容皓志得意满的进军时，霸陵惨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关中大地。现在就连街边行乞的乞丐都知道，汉朝完蛋了，世军下一步的目标铁定是长安！但现在西汉三军兵败如山倒，又没有可以站出来扶大厦于将倾之际的人物（大部分是不愿意），出于对世军的陌生和畏惧，以及历代以来军队破城必屠城的“优良传统”，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和平民百姓们纷纷争先恐后的逃出长安城，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他们或是向南，或是向西，连祖产都不要了，只顾奔走逃命，生怕慢走一步，就成了世军的刀下冤魂。 几个西汉的重臣听说赵俞死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世军大举来袭的消息给砸懵了。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这些人绞尽脑汁，总算想出来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一个刘家的人，临时出来做皇帝。这个办法虽然有些扯淡，但起码可以先稳住军心民心，心态稳住了，就能徐徐以图如何抗拒外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自小东楼事变后，谁还敢主动站出来做皇帝？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情况。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现在被挑出来，可不是去享福的，而是去做亡国之君的！话说得再露骨点，这件事哪有那么神圣？什么狗屁以国家为重？遵一主以御外敌？说穿了，就是朝廷里那些老不死的不想玷污了自己的清名，这才想随便拉个人来做皇帝。如果哪个哥们不走运被选中了，那后代的史书上就会这样记载某年某月某日，世军来袭，西汉亡国之君刘某某 这不坑人嘛！ 平日里在长安骄横淫奢的刘姓子孙们彷佛一夜间都转了性，出门畏手畏脚，生怕被熟人给认出来。要是哪天走在街上，别人突然叫住他们，他们都能被吓得半死。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种状态下，朝中重臣们还是“幸运”的找到了（很有可能是抓到）一个叫做刘卜的人选，并决定为他破一次祖例——今晚就登基。 要知道，册封皇帝不是请客吃饭，就算请客吃饭也得挑个好日子，更何况是新皇登基。百官宫仆们要演练礼仪，还要挑选后宫储备人员，朝廷也要储备青年人才等等等等许多的琐碎事情。退一步讲，就算你是自己关起门来当皇帝，准备一切从简，自己逗自己乐，那你也得要派人昭告天下，告诉天下所有人（诸侯）哥几个，我这个家已经换人了啊，以后再有什么往来，大家都注意着点，别搞错了！这是很严肃、很正式的外交礼仪，不然别的诸侯哪天闲来无事想给你写封信，最后署名署的还是别人的名字，那就很尴尬了。 以上所有的东西，西汉重臣们齐齐忽略掉了。原因很简单，时间不够。霸陵的世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来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虚礼，而是一个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哪怕这个人只是个摆设！现在总算找到一个人了，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那个被“找”来的刘卜。 刘卜，长安人。其祖上是汉朝宗亲大将刘子都，曾为大汉立下过赫赫战功，死后被追封为宜阳候。照这么来算，刘卜也算是个高干子弟了。不过刘卜这个人小时候不怎么喜欢读书，和先生认了几个大字后就读不下去了。如果用文化水平来给他定标，那他应该只有半文盲水平。但不读书，并不代表他傻。他之所以愿意来做这个倒霉皇帝，是因为他要躲债。 刘卜先生虽然不爱读书，但却是一个以赌圣为人生目标的“有志青年”。目标虽然远大，但他的运气却一直不咋地。靠着自己家财大气粗，刘卜每次赌博都是豪掷千金。但不知道是因为赌术不精还是怎么的，他每次都是输多赢少。就这样，刘卜的赌瘾越来越严重，一天到晚都泡在赌坊里。手上的钱赌完了就赊账，没人肯给他赊了就把家里的名贵物品拿去当，最后家里的东西被他当完了，他就把祖产给变卖了。等到祖产卖来的钱潇洒光了，高利贷打手就找上门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刘卜没有钱，没钱就只能躲。躲来躲去，直到他偶然从宫里几个太监嘴里得知征召皇帝的“招聘启事”，他才终于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值钱的东西。 那就是自己的姓。 于是，刘卜抱着大无畏的精神走进了皇城，并堂而皇之的接受了百官的朝贺。他觉得，反正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他的妻女家仆早已被他抵了赌资），你高利贷再厉害，还能打进宫里不成？亡国之君，就亡国之君吧！ 西汉朝臣们的用心的确良苦，他们精确计算了世军的行军时间，并经过推演后得知如果在当天晚上刘卜就登基，那他们就可以腾出最多三天的缓和时间来安排布防、收拢民心。但任谁也没想到，慕容皓是还没有赶到，另一个人却率先杀到了。 这个人，就是大世卫将军——慕容宝。 慕容宝在夺下左冯翎后，着实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他生怕这是个圈套，是为了将自己和并州军一网打尽的口袋阵。但他在高陵城中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所谓的伏兵，反倒是后方自己的老爹率主力军赶到了。此时，慕容宝终于相信，这不是圈套，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很快，霸陵大战的消息证实了他的想法。既然不是圈套，那自然不需要再畏手畏脚的了。于是，在慕容函的兵力支持下，慕容宝再次率军横扫右扶风，所到之处无不望风归降，无人敢反抗。攻克右扶风后，慕容宝决定再进一步——攻取长安！ 慕容宝已经知道了霸陵一战的结果，但他手上可用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人。而他即将要面对的长安城，虽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但那固若金汤的城防可不是摆设。慕容宝手上又没有重型攻坚武器，贸然前往，就等同于找死。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他坚信，胜利是属于自己的，老天爷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长安，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可以说，他的运气算是相当好了，一路上所遇到的除了逃难的百姓世家，就是土匪路霸。所谓的西汉正规军，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就这样，慕容宝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长安城下，望着巍峨的长安城墙，慕容宝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攻下它！立不世之功勋！ 于是，慕容宝率领着三万名风尘仆仆、却同样激动非凡的世兵对长安城门发动了猛攻。 此时的长安城门口已经被外出逃难的人群给挤得水泄不通。官兵们出不去，自然也就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慕容宝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争分夺秒的抢占城门。原本挤在城门口的人们一见不远处有只世军正在朝这里飞速靠近，顿时吓得乱作一团。外面的人向往城里退，城里那些等着出城的人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挤倒在地。汉军此时也察觉到了敌军的靠近，但门口人太多了，城门根本关不上。就在他们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世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全部跪下！迎接王师入城！”慕容宝来到阵前，冲着害怕的百姓们大吼一声，“你们朝廷的百官已经向我们大世纳了降表！本将军此来是保护你们的，只要你们配合，本将军保证，绝不会伤害你们一分一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此时纵使大家心中有千般疑问，但也不敢说出口。在慕容宝平静的目光中，人们勉强让开了一条仅能容一人一马前行的窄道。 “传令下去！徐徐入城！敢碰百姓一人者，立斩无赦！”慕容宝呼了口气，立刻让自己的军队入城。先前那套话全是他瞎编的，但他之所以敢这么编，就是吃准了长安人心已散。 世军将士们严格的遵守了军令，步兵进城后，立刻把这个城门的控制权抓在了手里。骑兵们自觉地下马步行，以防马匹突然暴躁伤着人。百姓们默默的望着这只军队，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们突然觉得，世军好像也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可怕。 慕容宝清楚，自己手上的兵马毕竟有限，现在能唬住人，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多少兵马。为了定住大局，慕容宝入城后，连口气都没来得及歇，便率军直扑皇城。只要控制了朝中百官，只要控制了皇城，就等于控制了长安。 此时皇城中的百官们正在商议晚上新皇登基的事情，虽说这也算件喜事，但面有喜色的人却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就在众人为国家之事忧心的时候，一名禁军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大殿，失声叫道“不好啦！世军世军进城了！” “什么？！”众人闻言大吃一惊，瞬间慌了。太傅黄满算是朝中说话比较有分量的老人，同时，他也是坚定的保皇党一员。他看着底下惊慌失措的百官们，厉声喝道“慌慌张张的都像什么样子！我且问你，世军来了多少？” “不不知道。”禁军咽了咽唾沫，“但人数很多” “什么叫很多？具体多少？你们到底怎么当的差？敌人一来，什么都顾不上了是吧？！”黄满狠狠瞪了他一眼，强作镇定的对众人说道，“诸位莫慌，世国毕竟是北方偏邦，不敢对我汉室正统做什么歹事。既然他们已经进城了，那咱们就得先合计合计。” “一切听黄大人的！”众臣此时已经有了主心骨，纷纷安定了不少。 “长安守是守不住了，”黄满沉思片刻，道，“只是，这祸国的罪名，不该由咱们来担！都是赵家倒行逆施，才制造了咱们陛下和邦国之间的误会。回头见了世国的将军，还请诸位以皇室为尊。莫要堕了我皇室的尊严！” “谨遵太傅之言！” 于是，在黄满的率领下，汉朝百官下令放弃抵抗，挟持着刚当了一晚上皇帝的刘卜出宫相迎。有意思的是，虽然这些人文书上明白写的是归降，但在礼仪上，却丝毫不减威风。而是以宗主国接见下邦的礼仪接见慕容宝。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自娱自乐行为，着实让慕容宝哭笑不得。不过既然现在大局已定，他们愿意闹，就随他们闹吧。 赔你一个面子，换你一片江山，值得，值得。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慕容宝迅速控制住了长安皇城。但他可没敢堂而皇之的搬进宫殿里去住，而是自己在皇城正门外搭了一个行军帐篷，充作临时指挥部。恰好这几天天气一直不怎么好，时常阴天下雨。在这种天气下，慕容宝还是坚持不住宫殿，步入民宅，就靠着这顶帐篷过活。有时候西汉宫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送他一点宫里的柴火和被褥，却都被慕容宝派人给送回来了。 不光如此，慕容宝在公众场合，多次当众拒绝请他入宫居住的请求，并有意无意的提到“我是世皇陛下的先锋，皇城大殿，只有天子才能踏入！岂有臣子先登的道理？尔等速速退下，莫要再提” 我相信，在他的脑海里，有个叫宁子善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 慕容皓终于抵达了长安。 望着眼前这座巍峨古都，慕容皓足足仰望了半炷香。良久，才发出了一声感慨真乃帝王之都也！ 慕容皓进城后，从左右人的口中得知了慕容宝率军先来一步的事情，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长安已经是自己的了，谁先攻下都无所谓。但等他看到匍匐在皇城门口、只穿着湿衣服的慕容宝时，还是被感动到了。 诸多事情都在等着慕容皓去处理，所以慕容皓也没有在城门口多做停留，只是当众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慕容宝身上。一切尽在不言中，慕容宝全身直打颤，也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激动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他的心里一定在想一句话这场雨淋得值！ 进入长安城后，所有人都在等着慕容皓说些什么雄才伟略的话，比如什么大家跟着我混辛苦啦，今天终于修成正果啦之类的。但慕容皓开口的第一句话，却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赵俞的尸体清洗干净了吗？”慕容皓平静的问向身边亲卫。 “回陛下，已经照您的吩咐清洗干净，衣甲也已经换了新的。”亲卫心中有些奇怪，怎么着，您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鞭尸不成？ “嗯，”慕容皓点点头，“去把他的棺椁停到皇城门口吧，让长安的文武去祭拜。”末了，慕容皓顿了顿，又补充道“孤也会去的，等都祭拜完了，在城外挑个风水好点的地方，以王爵之礼厚葬。” 说完，慕容皓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径直向大殿上走去。 从看到这些膝盖不会打弯的汉朝降臣的第一眼起，慕容皓就明白了赵俞的难处。有这帮人托后腿，赵俞死的的确憋屈。 生前为敌，死后为友。这是慕容皓对待敌人的统一标准。其实抛开国家之仇，慕容皓还是很欣赏赵俞这个人的。时常当着众人的面抚掌叹息要是赵俞跟了我多好 更何况，赵家在关中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就算现在赵俞死了，也有许多忠诚于他的家族。慕容皓这一步棋不仅仅是为了尊敬对手，更多的，还是为了收买人心。 慕容皓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郑重的在赵俞棺椁前鞠了四躬。而这四躬，也让那些忠诚于赵家的家族们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开始对慕容皓肃然起敬。他们相信，一个尊重死者的人，一定是个厚道人。 慕容皓这个表现虽然让赵家附庸们十分感动，但却也给了其余保皇党、赵家对头们一个不好的信号，就在他们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慕容皓又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在皇城的地牢中，关了许多赵俞生前抓进来的要犯。而这些要犯，多是看赵家不顺眼、或者赵家看他们不顺眼的人。慕容皓中午祭拜完了赵俞，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地牢，亲自，注意是亲自，将这些人迎了出来。 这一举动让那些要犯受宠若惊，纷纷表示愿意代家族臣服于世国的统治之下。当然了，所谓要犯，你要说他们都是冤枉的，有点不太现实。但慕容皓却还是将他们全部放了，不管你犯了多大的罪，全部赦免。 这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好人。很快，关中世家们的心中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于是他们准备妥协了，虽然世军是北方来的，但这个慕容皓，明显比赵俞慈眉善目的多，这些败家玩意很高兴的放下了警惕，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表现得听话一点，这个世皇陛下是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自己以后还可以继续欺男霸女，为非作歹。 慕容皓不知道吗？他知道，所以他绝不会用刚硬的手段去惩治他们——而是用自己的方法。 这个办法，就是杀人。 你们想用表面来糊弄我，不好意思，我也只想要表面功夫而已。在放走这些要犯后，慕容皓命袁载带人连夜彻查这些要犯和他们背后家族的底细。是黑是白全部都给调了出来，如果真是冤枉，那好，就此翻过。如果不是，不仅要犯得偿命，他的九族中人，统统灭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是个垃圾，你身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何必只杀你一个？送你全家九族一起下地狱，岂不更好？ 至于借口，谋反，煽动百姓叛逆，公然骂天子，肆意杀人，不管你做没做过，只要你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那千万别客气，这些全是你的。你想喊冤？不好意思，这是皇帝想让你死，而你能喊冤的地方，只有皇帝那。 慕容皓以雷霆手段清理了一批不听话的降臣。虽然有人看出来些端倪，但却无人敢言语一声。 以前瞎骂人没事，现在事关生死，就当没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