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局外人

    陈炳超收到银行报告的时候很是震惊，王志银行户头多了3000万，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尤其是对于银行家，转账明细陈炳超看的时候，已经全部明白。润德经纪行，梁英韦，刘难雄、爱美高、打电话给秘书问自己几号回港、约自己吃饭偶遇梁英韦。布局谨慎、心思细密、步步为营，一个17岁的少年，把两个商场老狐狸耍弄在股掌之间。惊才绝艳又掩藏锋芒，才17岁啊，若是宝剑出鞘，不知在香江能引起多大风云。

    李文俊、张峰和王志三个人很是一番感悟。三人刚刚离场，爱美高就疯狂飙升，真是即可惜又庆幸的是三人已经离场，否则沽出的1000万股直接就能把三个人拖累到跳楼。

    梁英韦毕竟不是真正的傻子，当他和瑞美银行理查德同时出现，表现出一副积极增持救市的样子，爱美高股价一路爆涨。梁英韦只在股价最低时候，紧急增持，然后再和银行股东露面，一下子发布消息。刘难雄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爱美高失守，却有万般无奈不得不回购，但是为时已晚。最后梁英韦含笑看着，刘难雄以每股三块三毛的价格受让自己手上全部爱美高股权。

    “大刘王者回归，梁英韦拿钱走人。”2天之内，翻雨覆雨，大刘控股，梁英韦拿钱，其他人都是韭菜，炒股真是风险太大了。

    王志看着自己新买的意式花园公寓，陈伟在旁边给介绍着公寓的布局，陈伟在元朗这个公寓7年了，房价一直平稳上涨。陈伟把附近的公寓，推荐给的王志。毕竟元朗的茶餐厅不少人知道，王志20万的股票涨了4倍多，近100万的港币，在这个时代还是有点扎眼，钱多了就要注意安全了。公寓是低密度的，独栋，上下两层，没有依山傍海，但是风景清幽，治安很好。

    陈伟介绍完房子后，在二楼阳台和王志晒着太阳闲聊，陈伟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感叹着。

    “当年你陈叔家里是资本家成分，没办法游水到香港，以为遍地是机会，顿顿吃饱饭。来了才知道，香港人有多势利，内地人有多艰难。

    刚到香江，找了一个工厂里的工作，天天加班，就怕自己一停下来就被开除。当年香港人太多，工作机会太少。七个人啊，挤在一个跟厕所一样大小的房间，有一个人放个屁，大家全部闻一个遍。”

    王志听着点点头，看着喝着有点兴奋地陈叔听他继续说。

    “刚来香港的前两年，一直在工厂附近，从来没有出过工厂区。两年了，终于攒了一点点的钱

    那是过年了，老板给了我几天的假期。几个相处的不错的工友，拉着我去香江市区去转。

    我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穿着借来的新衣服。那是我让第一次坐巴士、第一次买画报、第一次见识香江的繁华。我和几个同乡，也是第一次逛大商场，我们几个人知道一开口说话就会被人看不起，但是我们那一天太高兴了。我们说着笑着、叫着、闹着，很多香江人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们。”

    “那一天，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在商场门口，我们几个笑闹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贵妇人。那个妇人穿的是一件皮草，让我们撞倒后沾上了地上的污水。那个妇人喊呀、叫呀、骂呀、警察很快就来了，不由得我们说话，就把我们几个打倒在了地上。这时候我们喊着赔钱，我们赔，但是还是被警察使劲的打，边打还边骂，骂得不堪入耳。我们几个努力的忍着，忍着我还没有爆发的时候，我们中的几个工友已经忍无可忍，其中一个人直接把2个警察打倒了，抢过了他们的警棍。

    打倒他们那个工友叫赵宏，身上有正宗的功夫，他们家祖上开过镖局和武馆。他也算是资本家成分，他怕挨批斗，才跑的香江。说远了，会功夫的人，怎么会忍呢？

    赵宏打了两个警察，但是却被从商场里出来的两个大佬看上了，那俩人就是后来跑路台湾的马自豪、马世海。当年香江马氏兄弟可以说是风头正劲，黑白通吃。警察来了一大群，鸣枪之后，赵宏被我们拉住蹲下了。马氏兄弟拦住警察，封了两个红包，让警察把我们放了。马氏兄弟把一笔钱给了那个妇人，把皮草买了。马氏摆平了所有事，问我们知不知道皮草多少钱？我们哪里猜得出来，原来那个妇人的皮草8千多块港币，足够我们不吃不喝干3年。马氏兄弟说出来以后，把的皮草直接扔到地上，踩了踩、擦了擦自己的鞋，问我们有没有种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我，我陈伟没说话，其他的吃了两年苦的兄弟，都跟着马氏兄弟去混黑道了。我很想去，但是我知道我吃不了这碗饭。

    我回了工厂，继续辛辛苦苦的干我的活。一年以后，老板看我勤快，让我做了一个工头。

    偶然一次，再碰到赵宏的时候他开的轿车，怀了搂着两个很暴露的女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死活要请我吃饭。那次去的是福临门，我第一次吃2千多一桌的酒席。只有我和赵宏，我问赵宏，其他的工友呢。赵宏没回答我，我能猜到一些。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不停地吐，不停的喝，但是我一口菜都没吃。那么多好吃的菜肴，我真的很想吃，但是我真的一口都没吃。赵宏问我为什么不吃菜？我说我们以前工友的血换来的珍馐百味，我吃不下去啊！我能闻到他们的血腥味，我怎么吃啊？赵宏红着眼，拍着桌子问我，难道你想让我们像狗一样活着？我们是做了黑道，我们杀人了放火了，贩毒了，我们刀头舔血，我们遭了报应了。可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活过呀，我们吃过最好的，喝过最好的，我们睡过那些大美女，我们值了呀？他问我，你呢他说像我这样活着，遭人白眼，受尽屈辱，任人剥削，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呢！！！

    我陈伟你陈叔，当年拍着胸脯告诉他，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活着的价值，我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出人头地！！！！！

    说完我就离开了福临门，我走的时候，转过身告诉他，你要是不能回头，就托个人来告诉我，将来我给你收尸，我替你入土为安。

    没几个月吧，有一个律师行送来了一封信，还有一堆文件让我签字。送来了银行存款20多万，还有一栋房子，就是我现在我住的这套公寓。信是赵宏写的，他说我看到信的时候，他肯定不在了，他留下的是遗嘱。他不会让我收尸，因为他死的肯定很惨。但是把墓地的地址给了我，那里埋着他和6位工友，他让我逢年过节别忘了去上柱香。让我别拒绝他留下的这些东西，钱和房子留给我，就是希望我能替他们活下去，活的好一点。

    我一边看信一边哭，我们这群人，在北边被打倒，被批臭，被关到牛棚，被大人小孩吐口水，被人人踩到脚下。我们就是为了让自己做一个人，做一个被平等对待的人，我们被被逼着翻山越岭游、狗追人打、大海游水，九死一生到了香江。然后呢让人白眼，受尽屈辱。大圈帮，香港旗兵，乡巴佬

    我从小就被教育，苦尽甘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人要天立地，做人要问心无愧。我努力地在做呀，我小时学习没有偷过懒，我天资不足，学业上没有什么大的成就。我长大了，工作上没有懈怠，我工作上没有落后过别人。我不敢说我人品毫无瑕疵，但是我做到了敬老爱幼，我做到了尊重别人。

    忽然有一天，我就是资本家的狗崽子了，我们家以前的佣人、见了我客客气气的佣人、开始在台下被人逼着指正我，说我是资本家后代，说我生活堕落，后来他们习惯了，就开始指着我骂了。我爸妈死了、我工作丢了，我说了几句气话被人举报了，我住到了牛棚。人人都在践踏我的尊严，人人都不在把我当人看。我想死，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那一天我把绳子搭上了牛棚的顶，准备自己挂上去的时候。我以前的乳母来了，偷偷来看我来了。她头发都白了，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她就捂着嘴小声哭，她不敢哭的大声，怕别人听见。边哭边问我，如果我死了到了下面怎么和我爸妈说，说我们一家人都是罪人吗？我们陈家没有做过孽，我们陈家要绝后吗？她说“少爷，你既然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你逃吧，往南边逃。有了机会给老爷夫人平反昭雪，堂堂正正的活着，活着给陈家留下一个希望。”老乳母，把我们家被抄财产做了一个目录，把被谁黑了的东西都做了名单。她告诉我，让我放心的走，有这些在她手上，只要我走了，没人敢动她。

    来到香江我就记住了一句话，堂堂正正的活着，我回去的时候不能让自己有瑕疵。我在香江做什么都把信誉放在第一位，我有了自己的人脉，有了自己的朋友，时间长了，不再被别别人看不起。

    1978年我看到了关于内地的报道，我一直在打听内地的情况。80年开始平反了我们全家的罪名，81年我回去给我父母和乳母上香，用乳母的名义捐了学校、图书馆，82年想把乳母的家人接到香江，但是乳母的独生子已经难查踪迹。82年我还受邀于我们当地政府，回内地考察，一边寻找乳母的后人，一边看着一些商业项目。乳母后人很遗憾没有寻找到，但是发现东北三宝中的皮草，对比国际皮草行情就是柴火价，我开始用外汇券和当地政府签订了三年合同，这三年内我收购着国内最好的皮草。回香港后到欧美注册了几家皮包公司，设计皮草高价售卖，我日进斗金。

    这两年我闲下来，很长时间没回内地，想和刚从内地来的新人交流一下，了解一下内地政策。我朋友帮我推荐了一个学习班，我遇到了你个臭小子。”

    陈叔说了很多，也不停的喝着酒，他最后说了一句“王志，我最大的习惯就是抽身世外，用局外人的角度看看自己的经历。

    而你是我现在最看不透的，你不贪财，但是耍弄一些小手段赚钱。

    你能够猜透人心，但是对身边的人又万分信任。

    你不是坏人，但是有点奸诈。

    你自以为很聪明，但是你不要以为陈炳超是傻子。我们这种级别的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是秘密。你如果在这次的事情上，有什么做的过分的，一定要去请罪。陈炳超是银行家，他帮你对你有很大的好处，他要是不帮你，你就会举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