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康熙有些后悔了,不论是废太子或者赐婚程尔林。 老三发现了胤禵给太子下了蛊,所以太子才行了围宫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可自己之前并没有查实,单凭太子一封手书就认定了太子谋反,进而连夜废了太子,可君无戏言,何况又是昭告天下的圣喻,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想到难产早逝的赫舍里,就是因为太子,那个拿生命换来的孩子,自己竟然这么不信任,顿时心痛万分。虽然胤禵已经认罪伏法,但是造成的影响却不能挽回了。 不能挽回的还有一样,就是给程尔林的赐婚,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中的瞎子,要作践程尔林的人,竟然是这般的人物,从他们进宫谢恩的那天起,康熙就明白自己又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德林家的三公子,除了不怎么眨眼外,完全看不出是个盲人,甚至比他每年精心挑选的天子门生要出众,在他面前进退有礼,不卑不亢。二人一同跨入储秀宫门的那一瞬间,真真的是璧人一对。他还记得那天明尧穿着浅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和田羊脂玉的腰带,腰带右侧悬着棕色的流苏长穗子,脚蹬黑色长靴,脑头后面拖油光麻亮的大辫子,在阳光的映衬下,整个人顾盼生辉。程尔林穿着浅绿色的旗装,踩着花盆底的鞋,显得更加的高挑,脸上虽然有修饰,也还是看得出有些憔悴了。 事已至此,这恐怕是今生唯一一次没有顾及后果的冲动了。在这次简短的仪式中,他总是时不时想起以前尔林在旁边给自己研墨,而自己总是在稍有闲暇的时候偷瞄她几眼,那是种特殊的感受,不是后宫嫔妃能给予自己的,也不是进贡的江南美女能替代的。哪怕一生给自己端茶倒水,研墨裁纸,也是好极了的归宿。可自从他发现尔林想出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感情那么强烈,也那么自私。他天子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主动做这些事,他临幸过,宠爱过的,无一不是层层选拔出来的大家闺秀,尔林这个女子正是因为不同,才得到了自己的注意,这种注意现在却演变成了强烈的不舍。现在好了,他亲手把他推给了一个所谓的瞎子。自己在内心冷笑起来。他赐给他两人一对玉如意,寓意吉祥如意,良缘恒昌。 程尔林和明尧一同住在西林府上的湘子阁,虽然是阁,但实际是两进两出的院子,在府里最隐蔽的西角。只有一座夹在池塘中的小桥可以通过进入,四周围着密密的竹林。就是这么僻静的地方,明尧和程尔林也几天不会见面,他们各忙各的,明尧每日弹琴,听乔三喜给自己读书,写写画画,出门游玩,忙的不亦乐乎。程尔林则终于可以补回来失去了两年多的睡眠,日日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睁眼,晚上依旧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跑步,拉筋。 日子也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又到了夜晚,程尔林,穿上了那双她特别请宫里的姑姑做的那双鞋,鞋底加了两层的牛皮,这样跑步起来就不会那么硌脚,毕竟在这个时代路大多是青石板或者是土路,程尔林小时候的脚被玻璃扎透过,触目惊心,所以穿的鞋底薄了就特别没有安全感。现在的她,喜欢围着这个小院子慢慢的跑,直到大汗淋漓。 “哎呀!”程尔林被反弹了回来,她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慢点”那人一把抓住了即将要跌倒的尔林。 原来是明尧,他走路的声音极其清,加上昏暗的月光,尔林完全的不能感受到前面有人。 他确定尔林完全站立了起来这才松开了手,把手背放在了身后“碰到哪里了吗?” “没,还好你抓住我了”尔林闻到明尧身上有酒的香气 “听乔三喜说,每天在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这是在做什么”明尧饶有兴致的问,他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有许多他看不清楚的行为。 “其实也没什么,多年的习惯了,跑了舒服的很,睡的香” “哈哈哈,是香,听说你每天晌午才起床,看来是因为晚上拼命的跑了”明尧脸上充满笑意,这是在是个奇特的习惯,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姑娘会有这个爱好,也从来没看过任何一个人每天能睡到晌午。 “对啊!你喝酒去了啊?”尔林反问明尧。明尧在他眼里也是异类,好像除了成亲那天她看他不太开心,好像每一天他都充满了阳光的感觉,虽然他看不见,却满眼的温润,永远上扬的嘴角着实让人感觉时间一切的美好都赋予了他。 “嗯,酒也是助眠的好物啊,只是我不是睡不着,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叫安瑞的人,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每天闷闷不乐的拉着我喝酒,我也要陪着他喝” 最好的朋友,程尔林还以为明尧是每天不出府的人呢。二人边说边走到院子中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星真多啊,如同银河一般” “我小时候每天都要看,就在你现在座的地方,有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喜欢看的”明尧从后背抽出了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悠悠的摇了起来。“好像是空中有无数只眼睛望着我,真是让我无比的开心。所以现在自己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是每当有好天气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坐在屋外边听” “听什么”尔林不明白了。 “当我眼睛看不见了,就会发现身体还有别的优点,比如,耳朵特别好使,鼻子特别好用,眼睛不能看了,可以用心去感受,反而更加的真实了,就像星一样,他们本来就一闪一闪的,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声音” “哈哈哈,这样也很好,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盲人” “乔三喜不在我身边,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的很好,就是我能用耳朵,鼻子。这样就挺好的,我可以不依赖别人生活,自在了不少,可是那个家伙非要跟着我,尤其是我出府的时候。”明尧叹了口气“简直是寸步不离” “没有自由很不好受啊”程尔林想到了自己。 “自由?怎么说”明尧把脸侧向了尔林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她总是说着自己不是很明白的话。 “自由,就是随着自己的心去做事啊,吃什么呀,穿什么呀,喜欢谁啊,不喜欢谁,成婚或者不成” “那我们必定是不自由的” 尔林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自由。“不自由,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