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你少血口喷人!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我爹爹有秀才的功名……” “真的呀?”安然满脸惊讶的样子,瞪大一双清纯无比的眼睛道,“原来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也会与男子私会,还情投意合,啧啧……” 安然摇着头,但未尽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姜红缨都要哭出来了,为什么不管她说什么,这个女人都能败坏她的名誉?不能再说了,多说多错!姜红缨立即转移方针道:“掌柜的,麻烦你取文房四宝来,我写一副字给大家看看!我江阳第一才女的名头是江阳的才子们给的,可不是我自封的。” 安然不禁也来了兴趣,居然带头拍手道:“好啊,让我们见识一下江阳第一才女的风采吧!” 掌柜的看着两个女子相争,倒是引来不少人,给他增添了不少人气,倒也欢喜,赶紧让小二准备了文房四宝送上来。 姜红缨走到案桌前跪坐下来,提笔就写了一首诗。当然,不是她自己作的,她也作不出来。她写的是汉代李延年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写完以后,姜红缨自信地起身退开,让人观看。 安然也好奇地走过去扫了一眼,不由点点头道:“还行。只是姜姨娘这样自诩绝世佳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原来所谓的倾国佳人就是姜姨娘这样的?唉,还真是让人有些失望呢!” 围观众人见了姜红缨的字,也不禁点头赞许。看来,人家这第一才女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但随后听了安然的话,想着这首诗的含义,大家又不觉将姜红缨看轻了几分。 姜红缨见大家都露出赞许的神情,暗自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扳回一局,最好让这个死丫头出个丑,就听到安然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让她又恼又怒,当即挑衅道:“听闻赵姑娘父兄都是举人,想来也是读书识字的了?不如也写几个字给大家瞧瞧?” 安然又笑了,跟她比写字?难道贺之砚没告诉这女人,她的字写得还不差吗? “诸位想看吗?”安然抬头问道。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姑娘也写几个字瞧瞧。” “我看姑娘你目光灵动,口齿伶俐,定然也是读书识字的。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安然点点头,勉为其难道:“既然大家都想看,我就写几个字给大家看看吧!” 说着,安然就着磨好的墨和姜红缨用过的毛笔,只换了一张纸,提笔写了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安然这次用的是行楷,依然用的从右到左竖向书写,两句诗一气呵成,使得字与字之间异常的流畅自然,真真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而这诗句却又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细细念来,不觉深具佛理,一时间都安静下来,竟是越回味,越觉出这两句诗的妙处来。 姜红缨挤过去一看,立即变得面色苍白,头冒冷汗。虽然她向来自傲,却也不得不承认,不说这两句诗的意境比她的好上千万倍,单单就那笔字她就望尘莫及。 直到这时,众人才醒悟过来,纷纷赞道:“好!好诗!好字!” “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好字来!” “我看姑娘这字似乎从未见过,不知学的哪位大家?” “这两句诗真好,真是越品越觉得妙!” “是啊,是啊,诗好,字也好!这位姑娘大才,却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看姑娘就凭着这诗书两样,就当得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了。” “嗯,不错,不错,我看就是那八大世家的姑娘,也未必能有姑娘这份大才。” 安然谦虚地笑道:“诸位过誉了。小女子主要还是学的王右军的兰亭序,后来又参照了魏碑的结构笔画,只是学得多,反倒有些四不像。那什么才女的名头,请大家千万别再提起,小女子也不过是会写几个字而已,可当不得这长安第一才女。要知道长安名门贵胄极多,不知道多少闺阁千金才华横溢,只不过她们都不喜名利抛头露面,从而不为人知。” 众人听了安然的话,不禁暗赞她为人谦逊,淡泊名利。与那自称江阳第一才女的姜姨娘相比,自然高下立判。 这时,外面路过的人见这家店里这么多人围观,自然也好奇。一时间又挤进来好多人,还相互打探到底有什么事。 “赵家妹妹!”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却让安然皱起了眉头。也是,既然姜红缨在这儿,他应该离得不远。 看到贺之砚,安然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只让她感到恶心。 贺之砚是陪着姜红缨出来买首饰的,可姜红缨看了一家又一家,他就不耐烦了,说好了在后面茶市等。可他等了姜红缨好一阵都不见人来,便过来寻人了,没想到看到这家店里人多,挤进来一看,竟然看到了安然。 “赵家妹妹,你什么时候也来了长安?”贺之砚满脸惊喜地看着安然,一点没注意道站在一边的小妾和丫头。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安然的字,不由扑了过去,两眼放光道:“我终于又看到妹妹的字了!原来妹妹的行楷也写得这样好!啊,这首诗是妹妹作的?果然是诗才出众,爹爹说我聪慧不及妹妹五分,果然没有说错。只可惜我当时心高气傲,不信爹爹的话,现在悔之莫及……” 安然取回自己的字,指了指姜红缨道:“二公子,你的女人在那儿呢!” 众人一听,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贺之砚。原来,这位就是故事里的男主角? 可是,他怎么对自己休弃的赵姑娘如此热情,反而对与他“情投意合”的江阳第一才女视而不见呢?难道赵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是她休了这位二公子? 贺之砚顺着安然的手指看到了姜红缨和她的丫头,愣了一下,问道:“你也在这里?”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不对,怎么那桌案上还有一副字?好像就是姜红缨的? 这时,旁边的人有那喜欢看热闹的便将刚才的事情说给贺之砚听。 贺之砚听说姜红缨辱骂为难安然,立即骂道:“谁跟你说赵家妹妹拜堂当她被休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拜堂,是赵家妹妹写的退婚书要与我退婚的!你居然还跟赵家妹妹比才学?你以为别人吹捧你几句自己就真的是江阳第一才女了?不说赵家妹妹的诗才,单说赵家妹妹这手字自成一体,将来说不准就是一派宗师,你比得了么?” 安然倒是想不到贺之砚会帮自己说话,当即笑道:“想不到二公子竟然也是位君子。今日倒是要多谢二公子直言,不过那什么一派宗师的话,还请二公子以后不要再提,小女子担当不起。” 说着,安然就要收拾起自己的字走人。 姜红缨见丈夫这样贬低自己抬高那赵家丫头,害得自己一败涂地,恼恨得几乎想杀人。 姜红缨原本就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姑娘。她不过是出身青楼的清倌人,自小被老鸨培养习学书画,后来与楼中一位想要从良的小姐商议,双双装病让人买下离开青楼,后辗转来到江阳找了那姜秀才托身。那位姐姐嫁了姜秀才为妻,她则以姜秀才女儿的名义抛头露面展露才学,就是想攀个高枝儿提携姜秀才一家,如此大家都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谁能想到她最后还是给人做了妾,但好歹是个良妾,她也就认了。可是抓不住丈夫的心,却让她极不甘心。 姜红缨暗自想着一定要想个法子污了那臭丫头的名声,让她在长安也呆不下去才好,就听到一个丫头傲慢的声音道:“慢着!这幅字我们家姑娘看上了,愿以十两银子买下。这位姑娘,把那字给我吧!” 安然看着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不由暗自感叹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上这么多极品呢? 她手下不停,很快将自己的字叠好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这才抬头看着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浅浅含笑道:“对不住,我的字不卖。” 那丫头一听,当即恼怒道:“什么?不卖?你嫌钱少是不是?你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女,十个字给你十两银子已经是看得起你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安然无奈地轻叹道:“这世上怎么总有那么多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人呢?难道我说的话这位姑娘听不懂?我说的是我的字不卖。本姑娘不缺钱,所以不卖字。别说十两银子,就是千金一字,我也不卖。” 说完,安然对着她点点头,这就要走。 “慢着!”那丫头再次叫住安然,傲然道,“你知道我家我姑娘是谁吗?我家姑娘看上你的字,那是你的造化!满京城里你去打听打听,不知道多少官宦千金求着要将自己的字画给我们姑娘品评。你居然不识好歹!” 安然苦笑着摇头道:“姑娘你一来就气势逼人,请恕小女子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谁。可是,不管你家姑娘是谁,我都没有兴趣把字给她品评。”安然依然含笑对着她点点头,仍然要走。 估计那小丫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不起过,不由气呼呼地挺起胸膛,大声道:“你听好了,我家姑娘就是当今三皇子平王殿下的义妹!” 安然一听到三皇子两个字就皱眉,恨不得立即脚底抹油迅速消失才好。她才不想跟三皇子扯上什么关系。 安然不想跟三皇子扯上关系,其他人却不禁发出阵阵抽气声,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不住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三皇子的事情。安然暗忖,八卦的魅力果然无处不在。 “三皇子的文才惊才绝艳,又戍守边关,是我大隋第一英雄,小女子心中仰慕,却有自知之明,不敢心存妄想。所以,你家姑娘我高攀不起,我躲还不行么?我可以走了么?” 安然依然是一副淡然含笑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她这份稳重是多么难得。要知道,京城的姑娘对平王殿下的仰慕之情有多么骇人。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因此,自从年初平王殿下将这位一直陪着他住在边关的义妹送回平王府,就有很多人猜测着平王是不是想要纳这位义妹为妃。据说,平王不近女色,却独独对这位义妹极好,那是用情至深才如此的。 “你,你真是不识抬举!”那丫头估计还没这样被人打过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口不择言道,“有胆子你就留下名姓住址来!” 听到这里,安然也不禁冷下脸来,回身道:“平王府有你这样的丫头还真是不幸。平王殿下为国为民,不辞辛劳不畏牺牲戍守边关,你却在京城里这样败坏平王殿下的名誉,我看你家姑娘也配不上平王殿下!” 这时,只听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说得好!” 第七十八章怒打贺之砚,去王氏索画 安然听那声音很是熟悉,不由心中一动,转身一看,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安然双眼一亮,接着便忍不住发酸,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钱锐也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昨日回到家,听说齐哥儿现在国子监,然姐儿也来了,便想着买点礼物上门探望,却不料在这金银玉器行就碰上了。 钱锐大步走过来,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但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红着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接着便冷着脸对那丫头道:“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而已,竟敢对举人家的姑娘威胁恐吓,你借的是谁的势?是景姑娘?还是平王殿下?” 那小丫头虽然不知道钱锐的身份,但她跟着自家姑娘也在边关住了好几年,钱锐身上那股子军人的杀气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现在,她开始后悔了。她刚才不应该那样强势的,如果她好好的说,说不定已经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务了。可是,她怎么知道在京城还有女子不想巴结她们家姑娘的? “我,我,奴婢只是想跟这位姑娘买一副字而已,或许说话有不当的地方,但并没有威胁这位姑娘什么……” 钱锐冷笑道:“没有最好!我不怕告诉你,本将军正是镇守雁门关的靖远将军钱敏之,赵姑娘是我们钱家的姻亲。若平王府有人到赵家闹事,可别怪本将军不给平王殿下面子!像你这样卑贱的奴婢,本将军就是打断你的腿,拔了你的舌头,想来平王殿下也不会说什么。” 安然听说钱锐不到三十已经是正四品靖远将军,不由心中很是欣慰与敬佩。要知道,武将不像文官可以熬资历,将军都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上拼出来的。想到这里,安然不禁有些心疼,有些愧疚。当初大哥哥逃婚去边关,都是因为她啊! 安然怎么能让大哥哥直接对上平王殿下呢?根据穿越定律,平王殿下夺取天下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安然侧身一步从钱锐身后探出头来,含笑道:“大哥哥放心,以平王殿下的心胸气度,怎么会有这样狐假虎威对百姓威胁恐吓的奴仆?莫不是招摇撞骗的吧?我想,大哥哥要是肯出手帮平王殿下教训一下这些冒名败坏他声誉的人,平王殿下知道了也会感激大哥哥的。” 钱锐一听,回头宠溺地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 那丫头听到安然这样说,不禁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她,真的给殿下的名誉抹黑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家姑娘会不会怪她? “你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去?姑娘都等急了。”又一个丫头钻进来催促道。 先前那丫头醒过神来,立即就要走。 钱锐冷哼一声道:“这样就想走?” 那丫头不得不停下脚步来,缓缓转身,低着头道:“不知钱将军还有何吩咐?” 钱锐冷声道:“给赵姑娘道歉!”说着,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安然来。 那丫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先前眼睛长在头顶上,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被钱锐冷眼一瞪,便乖乖地走到安然身前,蹲身裣衽一礼道:“先前奴婢言语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 安然俏脸含笑,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姑娘知道错了就好,既然当了人家的奴婢,务必记得时时处处想着主人的利益。主子得势,不是给奴婢用来仗势欺人的。” “奴婢记住了,谢姑娘教导。” “还有,平王殿下是位大英雄,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想着要嫁给英雄的。所以,你要耍威风在王府里耍耍就好,京城贵人多,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奴婢谢姑娘教导。” 安然不让起,那丫头就一直蹲着没敢起来,不大一会儿,身形就有些晃动起来。 安然这才道:“姑娘请起吧!” 那丫头这才起身,与先前那丫头一起,低着头钻出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钱锐正要拉着安然的手离开,却不想贺之砚忽然从一边钻出来道:“赵家妹妹,你们家住哪儿呢?不如我与妹妹一起回去,也向婶婶请个安。” 钱锐满脸不悦地看着贺之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贺之砚相貌异常俊美,人又年轻,且对着安然一脸热切,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侧头问安然道:“然姐儿,这是谁啊?你认识?” 安然这才想起还有个贺之砚来。她淡淡地扫了贺之砚一眼道:“大哥哥,他就是贺之砚……” “贺之砚?就是二叔给你订的未婚夫?装病想要退亲那个?”听说对面那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是贺之砚,钱锐心里的酸味没有了,愤怒却直线上升。 贺之砚也敏感意识到这位将军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对然姐儿的维护。他记得钱家与赵家是姻亲,钱家的姑娘嫁给了然姐儿的堂兄。然姐儿的父亲以前是钱大人的师爷。可是,钱将军怎么会和安然这样熟悉? 钱锐忽然走过去,对着贺之砚的脸就是一拳。要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这一拳就能要了贺之砚的命。 “啊!”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赶紧散开来。 贺之砚被钱锐一拳打得退开好几步,脸上立即现出一大块淤青来。姜红缨和她的丫头赶紧过去扶着他,红着眼睛心疼地问道:“相公,你怎么样了?” 说着,姜红缨便转身怒视着钱锐和安然道:“赵姑娘,纵然你被我相公休弃心有不甘,也不能让外人打他啊!这位将军,我家公公也是朝廷四品命官,我相公也有秀才的功名,你凭什么打他?” 钱锐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敢污蔑然姐儿的名誉,真是找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责本将军?就是贺明朗那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来了,本将军也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