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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145节

    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损了皇帝在自己心里的威严,挣扎着开了口:“皇上,臣此番考察彭城官员,觉得当地官员为政的几个法子很值得推崇,已经写好了章程,请您过目。”

    殷稷将糖吞下去,抬手接过了章程,粗粗一扫便瞧出了其中的妙处:“确实不错,回头呈递中书省,再议一议。”

    朝臣们纷纷松了口气,皇帝总算是正常了。

    他们怕殷稷再犯病,十分难得的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地禀报了自己的政事,然后再没给殷稷说话的机会,齐齐退了出去。

    殷稷看着瞬间空了的房间轻轻啧了一声,心里有些不高兴,他还没说这些糖好几个味呢。

    但他总不能把人都追回来,只好悻悻作罢,目光扫过一旁的纸包,心情又好起来,只留了一包在外头,将剩下的仔细系好打算收起来。

    可这么宝贝的东西得放在哪里呢……不如和母亲的遗物放在一起吧。

    他扫了一眼屋子,琢磨着谢蕴会把那个包袱放在哪里,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出头绪来,只好起身去找。

    可箱笼里没有,矮柜里没有,床底下也没有……

    他有些奇怪:“能放在哪里?”

    他正想喊了蔡添喜进来帮忙,目光一瞥却瞧见桌角上摆着的花瓶里有什么东西露出了一角,他一愣,谢蕴不可能把东西塞花瓶里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却仍旧抬脚走了过去,轻轻一拽一个布包就从花瓶里被拽了出来。

    布包打开,一沓银票映入眼帘。

    殷稷一愣,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莫非是谢蕴的私房钱?怎么带这么多出来?

    他摇摇头,正打算塞回去,可刚抬起手就猛地僵住了,是啊,谢蕴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钱出来?

    她入宫四年,这大概是她的全部家当,她现在全带出来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坠了下去,明明不想胡思乱想,可那些零碎的片段却在这一刻不听话地串在了一起。

    明明不喜欢却要留在身边的听荷,已经上了船却又被撵回去的秀秀,那简单的不像话的行李……

    谢蕴,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

    第245章 这几天我不回去了

    谢蕴和徐恭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龙船起程又逐渐平稳这才回了殷稷的房间,虽然船舱拥挤,可殷稷身为皇帝,仍旧独占了一层,一上来周遭立刻就宽敞了。

    谢蕴轻轻吐了口气,却莫名的并没有真的放松,兴许是听了徐恭人的那些话,替她觉得憋屈吧。

    她推门进了内室,却没瞧见殷稷的影子,心里颇有些纳闷,不是说要回来吗?

    她弯腰拍了拍靠在门口打瞌睡的玉春:“醒醒,皇上呢?”

    玉春一个激灵醒过来,瞧见谢蕴站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皇上,皇上……哦对,皇上说积压了很多政务,去议政厅了。”

    谢蕴一怔,刚才看见殷稷的时候他怎么没提?是忽然出事了吗?

    可朝政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让玉春去传话备上热水,殷稷接连奔波两天,昨天又没怎么睡,应该很累了,晚上泡一泡热水也好睡得舒服些。

    她惦记着这件事,靠在椅子上强撑着不肯睡,可身体不大听使唤,不知不觉就伏在了桌子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明明之前是坐在椅子上,现在却躺在了床榻上,她直觉是殷稷做的,可周围却不见对方的影子。

    她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略有些茫然地下了地:“外头有人吗?皇上可回来过?”

    有宫女应了一声:“回姑姑,皇上回来了一趟又走了,说政务还没处理完,让您这阵子不用等他,自己睡就好。”

    这阵子?

    谢蕴有些愣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么忽然就这么忙了?深更半夜的都不得安寝。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就觉得有些冷清,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拿了件衣裳推门出去。

    “让厨房准备些吃食送过去。”

    小宫女连忙跑去传话了,谢蕴也没提灯笼,就着还算明亮的月色往议政厅去。

    这个时辰龙船上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原本灯火璀璨的地方此时一片寂静,走动间只听得见水流和江风交和的悲鸣,倒是衬得夜色越发寂寥苍凉。

    谢蕴裹紧了衣裳,加快脚步进了议政厅,里头果然还点着灯,可殷稷却并不在。

    不是说在这里吗?怎么没有人?

    她骤然想起上次中秋宴殷稷不见了的事情来,心里一慌,不会又出事了吧?

    此番随行朝臣中不少人都带了家眷,多的是适龄女子,说不得真的又会出什么事。

    她打开窗户就要喊人去寻殷稷,可窗户一开一道孤零零的背影却骤然映入眼帘,她嘴边的话顿时凝住,再没能喊出口。

    眼前的殷稷像极了昨天坐在桌边出神的那个人,可兴许是因为甲板太过宽敞空旷,又只有他一个人,便比着昨天晚上又多了几分伶仃和孤寂。

    谢蕴抓着衣裳的手不自觉一紧。

    难道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吗?

    可再严重也不能深更半夜在这里吹风,会生病的。

    她抬脚走过去,不等靠近殷稷就开了口:“都下去,朕想一个人待着。”

    谢蕴脚步一顿,片刻后还是抬脚上前——

    “朕让你们滚下去,听不懂吗?!”

    谢蕴沉默地把衣服披在他肩头,这才叹了口气:“奴婢这就下去,皇上别生气。”

    殷稷一怔,转头看她的同时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是你?我不知道是你……不是让你先睡吗?”

    他声音低哑,手指冰凉,谢蕴不防备被冰的一哆嗦,殷稷微微一僵,连忙松开了手。

    谢蕴将他躲开的手抓了回来,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又将另一只手也拉过来,双手合十包在掌心里。

    “皇上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

    殷稷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久都没开口,但谢蕴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才能确认,毕竟他身上无处不在的凉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谢蕴叹了口气,拉着殷稷往回走,殷稷不肯动:“我还想再呆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还没想出办法。”

    谢蕴自然知道解决不了问题时的无力有多么难受,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打算惯着殷稷。

    “睡一觉再想,这样想不出来的。”

    她将殷稷硬拽了回去,恰好宫女送了宵夜来,她连忙将殷稷的手放在热乎乎的面碗上,要松开的时候殷稷却忽然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

    他身上冰凉,呼吸却是热烫的:“谢蕴,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谢蕴心口一跳,一瞬间以为自己准备私逃的事殷稷已经知道了,她僵住身体,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下来:“皇上在说什么?”

    殷稷将她抱得更紧,可越紧,谢蕴身体的僵硬就越明显。

    也就再一次提醒了他,谢蕴真的要走。

    他和齐王之间,她选择齐王;他和谢家之间,她选择谢家……

    殷稷指尖哆嗦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明明是谢蕴自己选的他,却能一次又一次地不要他。

    他心口旧伤仿佛裂开了一样,一下一下刺得他连呼吸都疼了起来。

    “皇上?”

    谢蕴追问了一句,听得出来她有些慌乱,慌乱到甚至都没意识到有一个人比她更失态。

    自己的举动和话语吓到她了。

    殷稷闭了闭眼,强逼着自己松开了手:“……没什么,我是说到滇南的时间,不能更短了,别怪我……”

    谢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怎么会呢?皇上肯来我就很感激了。”

    你的确感激,感激我亲手把你送到了你家人身边,亲手给了你离开的机会……

    殷稷跌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散了,他艰难地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越发低哑了下去:“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我会很忙,都不回去了。”

    第246章 没有时间了

    谢蕴一个人回了龙船顶层,坐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心口却莫名空荡荡的,她觉得殷稷好像不太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是朝廷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为难了吗?还是说萧家之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让他如鲠在喉越想越过不去呢?

    等殷稷回来的时候找个机会问一问吧。

    可她没想到殷稷竟然一连几天都没露面,不是没回房间,而是连议政厅都没出,谢蕴耐着性子等了两天还是忍不住了,借口送饭菜和衣物去了几次,可每次都只是刚到门口就回来了。

    殷稷在和朝臣议事,每次去都是这样,忙得甚至连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时间都没有。

    谢蕴从门缝里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将东西交给门口值守的内侍,悄然退了下去。

    龙船已经到扬州了,再过两天就是苏州,是滇南渡,留给她和殷稷的时间不多了。

    可殷稷不出来她也没办法,她总不能因为这点私情就耽误正事,而且她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殷稷不出议政厅仿佛是在躲她。

    可这个怀疑她找不到证据,那天对方拿到糖的时候明明还是很高兴的……也不知道糖吃了没有,合不合他的口味。

    谢蕴叹了口气,靠在窗户上看外头的景色,脑海里却突兀地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下船的时候她拿了银票,东西有收好吗?不会被殷稷发现了吧?

    她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去寻了自己藏钱的花瓶,布包还在,银票也还在,不像是被发现过的样子。

    谢蕴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别说殷稷没发现,就算发现了,又何至于因为一些银票就多想?

    这般一惊一乍,是她做贼心虚了。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却彻底坐不住了,索性去了厨房,她忽然想给殷稷做碗面,一碗不难吃的面。

    可人的手艺不会因为心情而改变,等面煮出来,筷子一挑就碎成了好几截,她看着宛如疙瘩汤的锅,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另做一碗吧,这个不要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艺不佳啊。

    御厨新做好的面被送进了议政厅,蔡添喜连忙试过毒送了进去,一抬眼却瞧见殷稷还坐在椅子上看奏报。

    这几天日日如此,不管蔡添喜什么时候来他都在忙,短短几天的功夫,人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眼底也挂着明显的青影。

    “皇上,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