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是以,她在房内坐立不安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凝玉公主。 凝玉公主住在落凤阁,要过去,必然要路过梅园。柳无心自从烟儿死后,就一直颠沛流离,如今虽是和君尘啸一起回到了皇家别院,却迟迟没有选择新的婢女。因此,她总之独身一人。 就在柳无心匆匆走进梅园的时候,却忽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萧落剑。 萧落剑薄唇紧抿,面色肃然,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像是在玄宫初见时一样,谨慎疏离,令人觉得难以亲近。 &萧公子。&柳无心福了福身子,心里还惦念着凝玉,便想要赶紧离去。 &柳宫主,可否陪在下小叙一会?&萧落剑却是转过了身子,喊住了柳无心。 柳无心转过身,有些为难的看着萧落剑。可是当她触及萧落剑那落寞的目光的时候,心下一动,竟是点头答应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春意洋洋冰雪消,满院暗香待谁赏。那一枝枝的春梅,映衬得柳无心的面颊更加的莹白如玉,风华无双。 萧落剑一言不发,紧紧跟在柳无心身后三步远,他目光深沉,看着柳无心赏梅的侧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无心在梅园中逛了许久,却迟迟不见萧落剑开口说话,不禁疑惑的转过身,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道:&萧公子,到底有什么要和我说?& 像是完全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转过身子,萧落剑一时间有些愣神。但也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只见萧落剑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攀上身旁的一枝春梅,唇边像是嚼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记得皇宫中,也有这么一片梅园。&那声音,无比的怀念。 柳无心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她没有出声,只是耐心的看着萧落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小时候,是太子的伴读。&萧落剑的目光望向了湛蓝的天空,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悠远,像是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第一次进宫面圣,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想到了那时候的情形,萧落剑笑得异常开朗。 &教我们的太傅,姓陆,那一年他已经六十岁了,却仍旧是精神矍铄,脾气也是刚直不阿,那时候可没少在他手里吃过苦。&不知何时,萧落剑已经越过了柳无心,走在了前面。他的步伐很缓慢,双手负立,柳无心只觉得那宽厚的背影,在枝枝的梅影下,显得有些飘渺。 &整个文渊殿,只有殿下、太傅和我。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凝玉也来了。那时候,她才九岁。每天早早的到那里,手上捧着新鲜的糕点,抓着我的袖子,冲着我微笑。&就在这个时候,萧落剑却突然转身,柳无心一个不察,险些跌入他的怀中。柳无心昂起头,只见萧落剑此刻背对着阳光,脸上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他目光幽灼,深不见底,那声音忽而一转,就像是从万丈悬崖下传来的一般低沉。 &但是我却,没办法真心的对她回以微笑。& 萧落剑的话,犹如一道响雷在柳无心的脑海中炸裂开来。她一瞬间,有些后悔答应萧落剑在这赏梅。总觉得,接下来好像有些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萧落剑并未在意柳无心此刻的神情,他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语意喃喃。 &我萧家,三代忠良。祖父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忠于皇室,终***主。祖父的忠心,最终却成了奸人陷害的武器...&萧落剑的声音逐渐的有些沙哑,他低下头,目光盯在了落在地上的梅花瓣上。 &零落成泥碾作尘...&萧落剑忽而笑了,低沉而绵长,柳无心只觉得里面有着无尽的悲伤与困苦,竟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萧落剑的臂膀。 萧落剑猛然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柳无心,他的眼底有着挣扎,仇恨,愤怒与无奈,忽而他面色一变,竟是有些的泫然欲泣。 &只因为祖父的正直不阿,阻挡了别人的路,竟然就被下令赐死了。&渐渐地,萧落剑的声音中好似染上了许些疯狂。他的双手忽然紧紧的锢住了柳无心瘦弱的肩膀,一字一顿厉声说道:&而那在皇帝耳边吹着枕边风的,就是凝玉公主的亲生母亲,云贵妃!& 柳无心瞳孔一阵缩紧,眼底倒映出萧落剑那略显扭曲的疯狂俊颜。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萧落剑猛然一回头,而柳无心透过他的肩头,只能见到两个急速离去的女子背影。 那衣着,显然是凝玉公主和红袖。 凝玉本只是想要去梅园摘些梅花,却不想看到了柳无心和萧落剑在那散步赏梅。远远地隔着重重的梅树,她听不真切二人在说什么。当她悄悄地靠近二人时,就看到萧落剑猛然抓住了柳无心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让她觉得仿佛从天堂掉入了地狱般的话语。 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一松,竹篮坠落在圆润的鹅卵石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她抬起头,就撞见了萧落剑回头看着她的目光,那双眼睛深沉而不见底,透着浓浓的恨意,令她觉得胆寒。 那还是她深深爱着的,总是温柔和煦的落剑哥哥吗? 一时间凝玉只觉得思绪混乱,此刻她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里,这一切都是梦!她的母妃不可能是陷害落剑哥哥祖父的人! 她转身,向着自己的院子飞快跑去,脚步凌乱。几次险些踩中裙角,跌坐在地。 落剑哥哥,这是真的吗? 眼泪滑落脸庞,碎裂在午后的春风中,如同少女还未成形便已结束的爱恋。 萧落剑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凝玉落荒而逃凝玉。仅是一个背影,他就可以知道此刻的凝玉是如何的悲痛,可是这些痛和他当年眼睁睁的看着祖父饮下鸠酒的痛,又如何能比? 不知何时,他的心底住进了一头疯狂的兽,日日叫嚣着,令他痛苦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