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这日中午,史飞龙练罢功夫归来,同叶孤鸿道:“兄弟,我们在这山谷逗留了也有半月,日日啃些干粮,口中淡出鸟来,索性哥哥背你回返中原,不知兄弟你意下如何?” 叶孤鸿也是静极思动,当即喜道:“好啊,如今昆仑、青海剑派大约还在大雀儿山逗留,寻找宝库,你我正好横穿昆仑,原路回归。” 二人说干就干,简单收拾一番,因打狗棒太过显眼,特意拿块包袱皮裹得严实,史飞龙背起叶孤鸿,鬼鬼祟祟往回便走。 至于白虹掌法、五仙经,依旧裹了蟒皮埋在山洞里,也不知日后可有谁人机缘巧合,得此传承。 兄弟两个小心翼翼,远远绕了个圈儿,进入昆仑山内,行得一日,找到了来时旧途,便循路往北而行。 如此走了三日,这日正午,兄弟两正自说笑赶路,忽闻前面隐隐厮杀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好奇神色,当下史飞龙往前疾走,要潜上前去看看热闹。 待走得近些,听得有人怒声骂道:“魔崽子们趁人之危,这般卑鄙无耻,算什么好汉?” 史飞龙低声道:“叶子清的声音!是青海剑派的人!” 便听一人嘻嘻笑道:“伱既说了我们是魔崽子,如何又嫌弃我们卑鄙?哈哈哈,再说我们自于此设围,谁让你们晕头晕脑撞进来?猎人山中打猎,蠢猪笨熊跌进了陷阱,还要怪猎人卑鄙么?” 叶子清被他怼的默默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怒道:“魔崽子,有种的便同老子单打独斗!” 那人依旧笑嘻嘻道:“单打独斗?妙啊,你仔细瞧好了!” 过没多久,便听叶子清“啊”的一声惨叫,就此没了声息。 随即一片大笑声訇然响起,就中有个极为雄壮的声音高声道:“敢和本教法王挑战,黄某不知该佩服你有胆,还是笑你无知。哈哈哈哈,你们还有谁要单打独斗?也不必劳动桂法王,姓黄的都接下了。” 史飞龙骇然道:“叶子清也是响当当的好手,这便被人杀了?” 便听那面又有人愤然叫道:“你们、你们莫非是明教‘青影魔蝠’桂一飞、‘砸山将军’黄正?我青海剑派和你等素无冤仇,为何设伏截杀我等?” 听声音,当是青海三仙中的郎子豪。 先前那人嘎嘎怪笑,得意说道:“不叫魔崽子了么?哈哈,老子实同你说罢,老子这些年在南海寻人不遇,积攒了满肚子不痛快,正要找人撒一撒火气,也算你们倒霉,回归本教路上,恰逢萨迦派活佛,他说你们几大门派围攻金刚派,要夺星宿宝藏。老子一想,前人遗宝,有德者居之,他妈的昆仑派还有你们青海派,又有什么鬼德行可言?干脆就近邀了本教庚金营的兄弟,来做一回山大王。你等若识相的,留下所得宝物,各人自废右手,便放你等走路。” 郎子豪怒叫道:“我们何曾得到什么宝物?实不相瞒,本派已同昆仑议定,每家驻扎星宿海三个月,轮流寻宝,你们若要宝时,径直去找昆仑派便是。” 那人怪笑道:“你说的话,老子可信不过,若要我信你也不难,都解了衣裳光了屁股,果然无宝时,割断右手便能离去。” 此话一出,青海派几个女弟子嘤嘤哭了起来。 便听一人叹道:“青影魔蝠成名多年,威风震慑西域,为难我等也便罢了,这里许多弟子,都算是阁下晚辈,阁下以大欺小,不怕别人笑话么?” 叶孤鸿听得声音,低声道:“是朱寿!这位‘铁笔裂天’,倒称得上临危不乱!大哥,再往前些。” 史飞龙点点头,蹑手蹑脚继续向前,背着叶孤鸿藏入一丛灌木,从枝叶缝隙间看去,只见二百多汉子,皆穿玄色劲装,胸前绣着一团飘飞的火焰,想来便是明教什么庚金营的人马。 又有三十余个青海剑派的弟子,吃庚金营围在中央,可怜这些弟子多半裹头缠臂,带着伤势,还有七八具尸体横陈地面,也都是青海剑派的装束。 庚金营阵前,更有三人傲然而立,右面一人,身材奇伟,满面虬髯,眉宇间杀气腾腾,便似撞阵无敌的大将军一般,手中拄着一条狼牙棒,看分量,少说也有五六十斤。 左面却是一个和尚,咧着大口笑容和蔼,一件僧衣袒胸露腹,手中拿着一条布口袋。 中间站着的人,叶飞鸿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道:怎地是他? 第123章 三场激斗,黄雀在后 中间那人三十七八岁年纪,灰扑扑的一张脸,尖嘴削腮,满脸邪笑,一袭白袍脏兮兮的,腰间系了一个驼铃。 叶孤鸿如何识得此人?却是六七年前,他和师父甫入雁门关,便是遇上此人纠缠不休,轻功之高,连灭劫师太亦是佩服不已。 他想起对方方才言语,“南海寻人不遇”,不由暗自好笑:当年我和师父,打着南海神尼、岭南叶问的字号招摇撞骗,这厮被我用骡子分兵计甩脱,莫非竟真个跑到南海寻了多年?倒是个记仇的主。 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人家不是记仇,而是情根深种…… 便听那白袍人哂笑一声,摇头不屑道:“你那些弟子又不曾叫我爷爷,亦不曾叫我爹爹,我同他们论什么狗屁辈分?休要多说,不想死的,赶紧脱衣斩手。” 朱寿长叹道:“罢了,世人皆谓你等食菜事魔,乃是魔教,朱某却是以为,明教之中虽有狂徒,好汉却也不少,谁知见面不如闻名,原来真个只是一干仗势欺人、倚多为胜的恶人宵小罢了。” 说罢判官笔一横,大笑道:“既然如此,倒也没甚好说,今日我朱武山庄,同青海剑派的诸位兄弟一并死在这里便是!大丈夫宁死不受辱!” 他这般做派,倒是激起了青海剑派众人士气,郎子豪、周子牧齐声叫道:“正是!大家力战而死,绝不受辱。” 那持了布袋的和尚皱一皱眉,对白袍人道:“蝠王,这厮倒是个会说话的,索性你我同黄营主出手,让他们死个明白如何?” 白袍人点头道:“便是如此!” 说罢大剌剌站出一步,傲然道:“老子明教法王桂一飞,这两位是五散仙中的布袋和尚,五行营中庚金营营主黄正!伱那厮们也莫弄嘴,今日老子便给你一个机会,我这里三人,你们也出三人,大伙儿一个对一个,连斗三阵,你们赢得一阵,便放你十个人,赢得两阵,便放你二十人,若是三阵全赢,哈哈,老子们拍拍屁股就此滚蛋,以后见了你青海剑派远远绕行!” 朱寿眼中流过一抹喜色,暗想:我只要赢上一阵,便能保得自己人无恙,若能赢得两阵,便能把青海剑派的人,拣那年轻的救上十几个!回头顺势占了青海剑派基业,也算不曾白跑一趟。 算盘打罢,昂然站出一步,大笑道:“既然如此,朱某当仁不让。” 说罢看了武炎一眼,武炎会意,一步走到朱寿身边,抱着膀子道:“自然少不得武某。” 朱寿一笑,看向郎子豪、周子牧道:“那姓桂的害死了叶兄,报仇雪耻的重任,不敢和你们师兄弟争抢。” 郎、周闻言,又惊又怒,这番言语,分明是让他们去对付桂一飞! 对方三人,地位最高的便是桂一飞,方才看他出手,别的不说,单凭那手轻功,便稳居有胜无败之局。 但朱寿说得光明正大:“为叶子清报仇雪耻”,身为师弟,当着许多同门,叫他两个如何推拒? 正为难间,朱寿又道:“不过桂法王身手绝世,叶兄尚且输了,你二人如何能赢?桂法王,青海剑派有一套三才剑阵,算是武林中一门绝学,你可敢试上一试?” 桂一飞哈哈笑道:“好个奸猾之辈,世人皆称我教为魔教,我们这些魔头,除了个姓萧的王八蛋,却没人比你心思更多!也罢,便让你得逞一回,今日桂某来领教领教那捞什子剑阵。” 郎子豪、周子牧脸上这才重现血色,郎子豪回头叫道:“邵云鹤出来!” 一个短须道人应声而出,此人乃是青海剑派下一代中佼佼者,上一代叶、郎、周合称青海三仙,邵云鹤则同另两名弟子合称青海三剑。 当下三人各自站定位置,持剑出阵,桂一飞桀桀一笑,幻出长长一道虚影,一掌探出,几乎同时拍向三人额头。 郎子豪喝道:“天地人和三才形!”手腕一拧,连挽六朵剑花,遮住三人头顶。 周子牧、邵云鹤齐声应道:“电逐星驰出玉宁!”飞步从郎子豪左右抢出,双剑如风,直刺桂一飞左右两肋。 这两剑来得好快,尤其二人先前借助脚步移动,藏身郎子豪之后,此刻忽然突出,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桂一飞却是不挡不遮,纵身一跃,一个筋斗翻出,头下脚上,一掌拍向郎子豪头顶。 郎子豪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劈出,周、邵二人齐齐回身,双剑削向桂一飞手腕。 桂一飞将手一缩,斜翻一个筋斗落地,眼中亮了起来:“有些意思!再来!” 身形一晃,一连七八掌拍出,一时间寒气四溢。 朱寿暗暗点头,拉过武炎耳语两句,随即纵身跃出:“黄营主,朱某不才,特来领教高招!” 明教五行大营各有一位营主、一位副营主,十位正副营主中,公认武艺最高的,便是“砸山将军”黄正。 黄正自忖武艺不输护教法王,如今朱寿叫阵,自然不惧,豪笑一声:“且看你能挡我几棒!”大踏步奔来,舞起狼牙棒就砸。 朱寿打叠精神,施展“一阳书指”同他游斗,虽是辗转腾挪为主,但偶尔还手,判官笔嗤嗤作响,劲力精纯,黄正也不敢小觑他。 武炎持了一柄铁剑上阵:“和尚,只剩你我了,且来分个高低!”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把布袋在手中一束,迎上阵前。 武炎施展越女剑法攻去,布袋和尚挥动布袋迎击,他那袋子质地古怪,非丝非革,非软非硬,水火不伤,刀剑难破,施展开来花样百出,糅杂了铁鞭、软鞭、九节鞭、短棍、蟠龙棍诸般兵刃招数,偏偏衔接的自然无比,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 武炎只觉眼花缭乱,七八合便觉不敌,另一只手连忙使出点穴功夫,苦苦支撑。 史飞龙低声骂道:“真是废物,这和尚花样虽多,却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高手,姓武的便是站在原地,把降龙掌打几遍,局面也要比现在好看得多,这厮真正是个蠢材!” 叶孤鸿低声道:“三才剑阵虽然不凡,但那头蝙蝠轻功着实太高,正是这等剑阵克星,此战真正看头,还是朱寿对那营主!朱寿武艺虽不比人家高,打法却是高明的很,狼牙棒毕竟沉重,最怕这等小巧打法,斗得久了力气稍怠,便不免为他所趁!” 二人正说,忽然见一阵淡淡烟雾,自那面谷口飘来。 那烟雾似慢实快,飘过之处,明教教众纷纷软倒。 场中七人大惊,连忙罢斗,各欲避开时,烟雾已然飘过,便连青影鬼蝠那般轻功,竟也不曾避过,随即青海剑派弟子,也接连软倒在地。 叶孤鸿大惊,忙从怀中掏出九花玉露丸和武当派所赠的天心解毒丹,分于史飞龙含在口中。 片刻间,烟雾飘过,满场已无一个站立之人,桂一飞躺在地上破口大骂:“何方宵小,暗箭伤人,如此鬼蜮行径,算得什么好汉?简直是卑鄙无耻。” 便听一人幽幽说道:“猎人山中打猎,蠢猪笨熊跌进了陷阱,还要怪猎人卑鄙么?呵呵,说起来,蝠王既然远走南海,布袋大师又何必定要寻他回来?” 第124章 枭雄归来,拜见教主 这声音颇是耳熟,叶孤鸿正自皱眉苦想,忽听得桂一飞惊怒交集的叫声:“萧飞扬!老子一向知道你心思多,不料如今愈发学得坏了,下毒这般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布袋和尚、黄正二人听了萧飞扬之名,先是一惊,随即怒容满面,也都大声叫骂起来。 “哈哈哈哈哈,雕虫小技,见笑见笑!” 长笑声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步入谷内。 当先一人长发披散,白衣无尘,走到阵中立住脚步,将头一抬,叶孤鸿看得真切,双目一瞪,好悬叫出声来! 这位萧左使,半年前大渡河上初见,何等俊雅飘逸? 然而如今再看,双目深凹,满面鸡皮,便似凭空老了数十岁一般,哪里还有当初倜傥风采? 桂一飞几人也自吓了一跳,骂声顿时停止,呆呆看了他片刻,桂一飞颤声道:“萧左使……如何竟弄得这般模样?” 萧飞扬阴森一笑,淡淡说道:“萧某时乖命蹇,遭了小人暗算,身中金蝉蛊奇毒,几乎命丧蜀中。嘿嘿,多承冷谦、张中、周颠三个兄弟,肯念昔日交情,背了萧某日夜奔波,要往蝴蝶谷寻汪鬼手救命,然而才至贵州,毒性便已大发……” 说着摇了摇头,又道:“嘿!好在萧某命不该绝,于这危难时刻,竟得一位红颜知己青睐,这位娘子花了老大代价,总算解了萧某的蛊毒,可惜终究相遇晚了,毒性入骨,虽保住了性命不失,这副躯壳……嘿嘿,终是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模样……嘿嘿,嘿嘿,倒让蝠王见笑了。” 桂一飞脸上哪见一丝笑意?铁青着脸道:“见笑?见笑个屁!我们自家内斗,那是本教兄弟的家事,对上外人,不管老子多看不惯你,伱也是明尊座下光明使者,谁个敢这般害你,便是本门生死仇人!你且直说,端的是谁人害你如此?” 萧飞扬闻言,眼中怨毒之意,恍如实质,咬牙切齿道:“害我者非是别个,武当派殷六莫七,还有诸多峨嵋弟子,真正对我下毒手的,乃是峨嵋弟子,叶!孤!鸿!” 桂一飞大声道:”他奶奶个姥姥!萧飞扬你放心,这件事全在我桂一飞身上,若不把那姓叶的捉来,任你千刀万剐,老子也不配做护教法王!” 声音方落,便听一个女子冷笑道:“呵呵,现在中了老娘的相思销魂烟,你倒是义气的紧。” 叶孤鸿闻声看去,只见一名女子自萧飞扬背后走出,不由又是一愣,暗想道:妙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偌大一个世界,熟人却都来到这昆仑山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当年同白蛇来船上捉走华山余亨通的青蝎! 数年不见,这女人倒是生得依旧美艳,穿了一袭青色裙装,钢环软鞭如腰带般缠在腰间,束得腰肢盈盈一匝,愈发显得胸高臀圆。 此女话中意思,分明是指桂蝠王这般大包大揽,是因中了毒烟,刻意讨好萧飞扬。 桂一飞微微一愣,瞬间暴怒,颤巍巍伸出手,伸着青蝎大骂道:“臭婊子,你是说你桂爷爷贪生怕死么?来来来,桂爷爷性命在此,任你千刀万剐,但哼出一个字,爷爷是你这婊子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