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洪水猛兽
穿越之后这几年，安云天越来越意识到，一部电影的影响力，并不取决于它的内容和质量，而取决于它的制作团队和上映时机。 任何一部成功的电影，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联合作用的结果，缺了哪一样都不行。其中天时——也就是上映时机——的作用，尤其重要。 还是那句话，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 即将拍摄的《英雄记》，就是那头猪。既然没有好作品可以抄袭，那安云天要做的，就是寻找风口，借助强劲的风势，让这部电影扶摇直上。 2008年7月下旬到8月，就是他找到的风口。 而且，按照他和柳闻霆的想法，奥运会这么一个多年难得一遇的风口，仅仅用来起飞一部电影，有些太浪费，所以，他们把《璀璨人生》的续集《繁星之城》，也安排在了那个档期。 2008年7月20日，《英雄记》上映，那时距离奥运会开幕还有19天。 8月7日，《繁星之城》上映，第二天就是奥运会开幕。 这个档期公布后，所有人都认为雷霆影业疯了。 是的，早先《英雄记》硬肛《赤壁》，人们就已经认为安云天在发疯，但细细一想，他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吴羽森虽然牛气冲天，但港台电影人在历史题材上天生短板，他这部《赤壁》能拍成什么样子，业内人士也真不怎么看好。反倒是雷霆影业，虽然硬实力不如吴羽森，但这家公司依托大陆，在历史题材上的软实力还是非常可观的，拍得好的话，还真有和《赤壁》的一战之力。 而且，安云天对吴羽森的穷追猛打，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碰瓷式炒作。因为他的针锋相对，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明年7月有两部三国题材的电影要上映，都投资上亿，一部是好莱坞大导吴羽森的新片，一部是新锐神奇制片人安云天的力作。一老一少，一南一北，都是当今华语电影圈风头极盛的电影人，双雄对决什么的，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看点。现在人们提到《赤壁》，多半也会提一嘴《英雄记》，娱乐八卦媒体到处煽风点火，渲染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把观众的好奇心吊得足足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以说，《英雄记》还没上映，已经从《赤壁》这边分享到了足够的存在感，只从这一点来说，安云天的做法虽然疯狂，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让《繁星之城》在奥运会开幕前一天上映是个什么鬼？！ 姓安的难道不知道，奥运会一来，必定占据中国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你电影再好看，能有邶京奥运会精彩？没看见所有有野心的片子都自动避开了这个档期吗？跟《赤壁》撞上还有条生路，跟奥运会撞上，你真以为自己脑袋是铁做的？！ “你们呀，有事儿别问我，那小子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要问，当面问他去。” 作为当初提携过安云天、帮助过雷霆影业在邶京立足的人，韩三评理所当然的被人们认为对安云天拥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有人觉得安云天的许多不合常理的做法，背后都是受了韩三评的指使。这其中的理由也很简单韩三评是个官僚，而官僚做事，从来都是政治先行，做出一些在别人看来愚蠢之极的事情，实在是很常见的。 对此，韩三评都懒得解释，只说自己不知道，至于那些人信不信，他同样懒得管。 别人以为他——韩·中影老总·华语电影掌门人·安云天的领路人兼导师·三评，一直对安云天和雷霆影业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以前他自己也这么想的，而现在，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安云天，已经完全失控。 脱缰的野马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个年轻人，那完全就是长了翅膀吃了兴奋剂的疯马！ 安云天现在的做法，已经难以用正常人的逻辑来解释，表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偏执、诡异、疯狂和凶猛。 韩三评已经放弃去理解那个年轻人的想法了，他甚至有些懒得去搭理对方。依照他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短时间内可能会有远超常人的成绩，像彗星一样耀眼，但决不可能持久，败亡是早晚的事。 韩三评用这种方法说服自己忽略安云天后，就把精力都放到《建国大业》上去了。 安云天找到的风口是2008年的奥运会档期，韩三评自然也会给自己的心血之作寻找风口，他的风口，在2009年的国庆档期。安云天对《英雄记》和《繁星之城》信心十足，韩三评也对《建国大业》信心十足。 而在同一时间，正在拍摄《赤壁》的吴羽森，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气势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却是可以感受的出来的，虽然《赤壁》因为其强大的阵容和规模，而一直广受关注，剧组里三天两头就能曝出一点新闻。开机近5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新闻不知出了多少，头条也有两位数了，但吴羽森明显感觉到，剧组内部有些乏力。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那种一往无前、势如破竹的气势。尤其是和狂飙突进的《英雄记》比起来。 这种感觉，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在外界看来，《赤壁》自然永远是那么的无与伦比，而他吴羽森大导演，也永远是那么自信满满，胸有成竹。 《赤壁》的拍摄周期，预计是8个月，现在只拍完一半多点，后面还有漫长的100天。即便如此，《赤壁》已经开始回本，得益于吴羽森的名头，众多电影明星的票房号召力，以及“三国”这个题材的广泛影响力，曰本片商从一开始就给出了高价购买。这个待遇，是初出茅庐的安云天和他的《英雄记》所没有的。 从这一点来说，《赤壁》拥有巨大的优势，它的前景更乐观、宣发更浩大、话题性更足、渠道更通畅，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英雄记》都和它不是一个档次，在任何人看来，吴羽森都没必要把安云天当成对手。 但吴羽森心里就是不安。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历史，是所有港台电影人的短板，他们对历史的理解几乎仅限于爱恨情仇、恩恩怨怨，他们镜头里的古代世界，是江湖和武侠的放大版。他们很难发掘出历史的深度和广度，碰到小的历史事件还好说，一旦将他们放到真实宏大的历史背景下，他们的故事就会变得很苍白无力。 吴羽森一直在避免重蹈同行的覆辙，他尝试了多种创作思路，最后只能乞灵于反战思想。把主动发起战争的曹操，描述成侵略别人家园的大魔王，而把孙刘两方，描述成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为了拍好《赤壁》，他放弃了许多他以前擅长的东西，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只适用于黑帮片。 现在外界对于《赤壁》的故事有许多猜测，其中的一个重点，就是吴羽森将会用何种方式表现刘关张三人的兄弟情。“兄弟情义”一直是吴羽森电影的一个重要主题，人们至今还记得《英雄本色》里，小马哥为了兄弟作出的一切。 但那个时候的吴羽森，只属于香港，虽然大陆观众爱死了他的《英雄本色》，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就是和大陆无缘，让无数港片爱好者不由为之扼腕叹息。 而现在，世事变迁，当年的所有阻碍都不存在了，那个拍摄出《英雄本色》等诸多经典的吴羽森，终于站到了大陆这片土地上，无数人欢呼雀跃，用鲜花和掌声迎接他的到来，期待着他能带给大陆新的经典，创造新的传奇。 但吴羽森知道，自己这次要让他们失望了。 在他的剧本里，完全没有刘关张发挥的空间，尤其是关羽，存在感极其微弱，至于其他人的兄弟情义，也没有。拍历史题材，格局很重要，在历史中讲“兄弟”是一件很幼稚的事，历史人物只有英雄惜英雄，这个道理不仅安云天懂，吴羽森也懂。 而港片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那些满怀期待的人，想要从吴羽森这里，找到当年第一次看港片的兴奋，更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迷梦。 吴羽森只能自己闯出一条新路，为了港片，也为了他自己。所以，创新是必不可免的，那些怀念港片的观众可以沉溺于迷梦之中，他却不能。 然而现在看来，这条新路并不好走。 吴羽森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大体知道了《英雄记》的剧情，他非常惊讶。因为那部电影主题非常大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非常保守反动，里面对民族苦难和伟大祖先的回忆，让他想起了一个词——珐西斯美学。 宏大、悲壮、辉煌、庄严、神圣、骄傲……这就是充斥在剧情中间的情感色调，浓烈的简直化不开，那个向他透露消息的人说“我看了那个剧本，都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真特么邪了门了！” 吴羽森凭借自己灵敏的嗅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隐藏其中的文化血脉渊源——这种调调，分明是大陆前30年搞政治宣传时玩的手段！ 虽然大陆一直坚决的与珐西斯主义切割，声称一个极左，一个极右，风马牛不相及。但在很多人眼中，两者就是一回事，都充斥着一种极端的歇斯底里和狂热。他们的宣传手段也是狂热的，充满煽动性，越是文化水平低的民众，越是吃他们这一套。历史上对那群人的形容没有错——洪水猛兽。 认识到这一点后，吴羽森不禁后背有些发凉。是了，难怪姓安的看自己那么不顺眼，难怪他的作风那么霸道凶悍，难怪他能和姜纹这个红色余孽走到了一起！ 丫就是个嗜血残虐的野兽！ 这种野兽的战斗力，往往都是十分恐怖的，这在历史上早有证明。虽然这种势力，往往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不能长久。但短时间里的破坏力，却强的惊人，想想历史上的第三帝国、苏联红军，以及三八线硬怼联合国军的志愿军吧！ “原来你的真面目是这样的。” 人类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而安云天身上，处处都是迷雾，这些迷雾将他的真面目都隐藏了起来。吴羽森一直都有个感觉安云天能看穿他，他却不能看穿安云天，连看清都做不到。偏偏安云天的能力又是匪夷所思的强大，而且咬住了自己不松口，这让他大为惊惧。而现在，他综合种种信息，以及自己作为艺术家的直觉，拨开迷雾，看到安云天的真面目后，固然先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大跳，可短时间的害怕之后，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以前一直提着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没错，人的审美口味是变不了的，安云天终究露出了马脚，知道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应付起来，就好办多了。” 这么一想，吴羽森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不同，重压卸去，他再次燃起斗志，《赤壁》的拍摄工作，也更加顺利起来。 几天后，即2007年9月21日，雷霆影业公司内部开了一次大会，目的就是统一思想，保证《英雄记》和《繁星之城》的拍摄制作能够顺利完成。 在会上，安云天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两部电影。一个撞上《赤壁》，一个撞上奥运会，他们说，雷霆影业胡乱出招，这下他们死定了！告诉我，我们会失败吗？” 上百名员工齐声高呼“不会！” “哈哈哈，就是要有这种气势！”安云天高声笑道，突然，他脑中闪过一段话，不由脱口而出“让那些内……国内外的反对者在我们面前发抖吧！让他们只管去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随便他们！我们雷霆影业，我们大陆电影人，一定能够凭借自己不屈不挠的努力，稳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到那时，那些人才会知道，这21世纪的环球，必将是赤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