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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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所言有又错漏之处……” 见她满眼不信,执意翻着白眼瞧他,吕献之第一次觉得脑壳发晕发疼,语无伦次地解释。 “并非会弃你于不顾。” 杨灵籁哼哼唧唧了许久,嗓子累了才停,也没再逼着人说什么不选父母却选她的话,她还没那么脸大,生养之恩和一个坑蒙拐骗自己的娘子,孰轻孰重,也太分明了些。 “郎君,坐回去罢。” “三娘就是想跟郎君道个谢,昨日在母亲那帮三娘说了话,并未一味的遵守孝道,一叶障目,虽是受了些难,好歹也过来了。” “我……没做什么。” “我说,是你帮了,那就是你帮了,怎得这般多嘴!”杨灵籁不耐。 “……好,是我帮了。”吕献之看人脸色,默默认下。 第58章 脸皮厚 跟人斗了会儿嘴, 盈月便将方荔请来了,毫无例外,确诊风寒。 “方医士, 你行走在外, 同是为二房办事,不知可否透露,母亲那边如何?” 静鹿园那边嘴塞的严实, 到这会儿还没消息传来, 想必是冯氏有心不叫旁人知晓。 方荔似是没听到这一问,手上依旧忙着理自己的宝贝药箱, 顺带讲了医嘱,不外乎是少贪凉, 多饮热水,按时熬药吃药,临到头还添了句, “忌怒忌燥。” 四个字狠狠戳中了杨灵籁潜藏的记忆,嘴角轻扯了一下, 嗤笑出声, “方医士原这般看重我这张脸, 既是次次都要警醒一次,若不往后便日日来我这项脊轩请平安脉,也是叫我安心,否则夜夜梦魇自己成了半老徐娘, 实在心有余悸。” 眼神已然是斜看到天上去, 叫方荔心中一抖, 都是给人办事,她便是守在药方日日称药做苦力, 都比来这大娘子一处强。 同为女子,她已是觉着自己性子离经叛道,可这大娘子比之她更胜一筹,不冷不硬的给你挑个软石头,比背后小动作都心揪。 她扫了一眼一旁的吕献之,知晓他不爱多话却秉守礼数,对待自己大娘子总归该更约束些。 “夫人之病,在心,不在医,纵使在下风雨不断来此,也不如想通来的一针见血。” “那可怎么好,偏偏近来染了风寒,昨日睡时就觉心思不宁,今日把方医士请来,只是见着你,就心宽不少,自身病自身知,本夫人便觉着若是方医士在,有益于心。” 杨灵籁捂着胸口,原本还颐指气使的态度,如今反而成了诚心求医,叫方荔瞪圆了眼,只是管去看吕献之。 见人如此对吕献之寄予厚望,她也没勉强,主动问了一嘴。 “郎君,三娘这病来的凶猛,昨日与你同睡时,难眠异常,今日晨起分明亦是清醒却睁不开眼,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病的重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局外人的吕献之下颌线开始绷紧,朝她看了一眼后,眉宇都皱了起来。 病重不重,肉眼可见,只是轻微,可未免会有引发急症的可能,她因他受病,又亲手照看,如今也只不过是想求一个心安罢了。 左右思量之下,他开了口。 “还请方医士,能暂劳累几在此日,……下月可去账房多领些银钱。”他本是想直接以金子烦人留下,可间或想起如今他们已然是仅有月例而月不敷出之人,只能以空头许诺留人。 方荔傻了,这人到底方才听没听全,他的大娘子哪里是需要医士,分明是想平白探听消息,未曾如愿以此相逼呢,他竟然还在这一本正经替人忧心忡忡。 吕献之确实没怎么听,一心沉浸在方才自己气到了人,只品了这后面几句。 方荔抬头就见一旁杨灵籁笑意盈盈,如同胜利凯旋的模样瞧她,顿时心情如同嚼蜡,九公子娶了这么一个心眼比针尖都微小之人,读了那般多圣贤书的脑子里,怕是日后得给搅成浆糊,二人之间,低人一等,低人一等啊。 可再怎么恨朽木不雕,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得过,没了法子,只能垂头认了,合上药箱后,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声。 “夫人那,是由张老医士所看,在下只是略微扫了一眼脉案,确是有心疾,至于其他,一概不知了。” 杨灵籁脸上溢出几分笑意,“国公府人众,方医士尽心竭力,想来也是身心乏累,未曾多多休憩,三娘却偏偏还要如此劳烦,实在歉意,日日都来,不如便改为月前一次,月中一次,月末一次,这来你我二人都心里宽敞些。” “是,谢大娘子谅解。”方荔咬牙认了,背着箱子就溜。 杨灵籁略微侧头,见一旁的吕献之满脸苦恼,便知对方是懂了,她散漫地眯了眯眼,嘴里调笑。 “郎君刚才气了三娘,如今三娘利用郎君,一报还一报。” “再者,是郎君自己误入圈套,这也全非三娘一己之力。郎君总爱守那些迂腐规矩,从不揣度人心,想听的听不全,不想听的全当耳聋,可不就是只有被诓骗的下场。” 又被教育了一顿的吕献之,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中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 良久才道,“……你说的对。” 杨灵籁脑袋上挂起一个问号,被整无语了,就这样? 既不是恼怒被嫌弃,然后也不说要改,敷衍至极。 “我算明白了,你是既不擅于谋算,也不忠厚老实,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吕献之被说惯了,没当回事,随口就认了,总归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叫人报复完了,气消了,也是功德一件。 “吕献之,你点什么头!” …… * 午时 杨灵籁今日被气地狠了,吃的有些撑,在院里的走几圈消食,正想回屋,就见盈月快步跑进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娘子,翁嬷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翁嬷嬷,名瓮芹,这还是她特意叫人去打听来的,此人不是国公府的家仆,而是从外买来的,混了几十年,才当上这副了不知几个的四管家。 当初,她突发奇想买奴仆,又叫瓮芹去支了账面上所有银两花用,也是在打听各房消息时,注意着了这个人。 “叫她来。” 孙氏沾了老太太的光,外加自己手段狠辣,才得掌家权,可老太太也非全然放心的,或者说是她自己也打心里的明白,二房这里才是国公府的根。 老国公这个年纪,早已与先帝时请辞,家中嫡子未有入军中之人,庶子倒是有些,但与冯氏,也没什么关系。 老国公的好处使不上,且多年不立世子,独独偏疼武学之才 ,几个底下有儿子在军中不错的老姨娘虎视眈眈,她能盼着立住脚的可不就是二房一脉了,这样子也只能说是又当又立。 既是不想叫二子寒了心,又想偏疼幼子,从前王氏能忍也就罢了,可她却不能,该是谁都东西那就得是谁的。 这瓮芹在孙氏那与老太太沾亲带故,可也只是沾了一点,孙氏不可能动她,老太太也不能真用她,否则本末倒置,反目成仇,开始给幼子拉偏架的心思岂不落空。 瓮芹今日依旧是敲锣打鼓来的,身后五六个面生怯懦的婢女小厮跟着,领的是给九娘子送体贴人的名头。 待她进了院门,就叫身后的生瓜蛋子们留了步站在远处,自己一人独独走到树下石桌前,杨灵籁正坐在那假寐。 “老奴给九娘子请安。” 她垂头,这次比上一次心甘情愿多了。 “您上次让老奴给您院里挑人,今日老奴斗胆想来问一问,是否还算合娘子心意。” “合如何,不合又如何?” 杨灵籁目光带着审视,直勾勾看着她,语气凉凉。 翁嬷嬷面带谄媚,胆子极大地自己抬了头,“合,便是老奴办了件功德事,是福气,若不合,心思惶恐,想叫九娘子再给个机会。” 这最后一句,一语双关。 “起吧。” 杨灵籁似笑非笑地看了人一眼,还不算自作主张地让人讨厌。不过若真是厌了,也没别的法子,聪明人总是叫人喜欢又难忍厌弃。 “翁嬷嬷是个有心人,挑的也都是可心人,项脊轩是个小地方,人都听话,少生事端,已是极好,这事你的办的好。” 瓮芹喜不自胜,“娘子满意,老奴所求自成。” 打听清楚了人的意思,她也才更好壮着胆子说话,脸色变得忧愤,试探道。 “其实老奴来,也是想求娘子高抬手为老奴说几句话,您是贵人,老奴却是贱奴才,外面的流言当真害人命。” “哦?”杨灵籁摆出了要听的模样。 瓮芹神色变了变,她哪里不知道这一出就是上首之人要挖坑埋她,可是如今她也不得不跟着走下去,探路问的两句,其实也是想看看二房目的究竟何为,是要因孙氏除了她,还是看透了什么。 如今,已然明白,比之二夫人,这位,是个算计的。 她又换成了悲愤的脸色,抑扬顿挫地诉说委屈。 “老奴前些日子心甘情愿为您奔波采办之事,可府中不知如何起了谣言,说是老奴心异,随着孙夫人要给二夫人使绊子,传来传去定是要传到夫人耳中,老奴辩解不得,真怕弄巧成拙也连累了您,这才心急如焚擅自来求。” “你是说,外面那些人嚼舌根,说那钱财是孙氏故意借你的手亏空二房账面?” 杨灵籁问这一句其实就是白问,她心里都比翁芹清楚原话到底是何,当初从王氏那借了李嬷嬷,目的就是让对方去煽风点火,只要有孙氏借掌家坑害二房的流言,李嬷嬷再假装自己听了几嘴并着手打听,外界就必然以为此事为真。 瓮芹是不得不慌。 王氏真不知,那就是孙氏与王氏龃龉,孙氏看她不顺眼,又对二房心思难堪,当时允了采办之事,是真打了旁的心思。而瓮芹是真正经手之人,到时孙氏顺手推舟将此事推给她,既除了心腹大患,又打了二房一巴掌。 王氏若知,她也是一样的结果。此事是二房算计孙氏,王氏只要打定主意说不知晓,杨灵籁作为二房的人自然不说真话,那账面银两就是孙氏着人所动,到头来还是她顶锅。 于是进退维谷之下,瓮芹必须来项脊轩。 “是,老奴知道拿此等小事烦扰您不对,可如今是真遇到了难处,您救老奴一命,老奴日后感激涕零,不说二话为您所用。” 说到这,结果已然定下。 她如今是心思复杂,自己十几年办事,老太太的名号好用,没人真会去探究,偏偏出了个杨三娘,如此精明,舍了自己也要算计她,既觉着河边走一趟,湿了鞋,又觉着自己上了贼船,往后的命堵在一个小小庶女身上,前途坎坷。 “嬷嬷客气,都是小事,既是传的二房之事,如今母亲病了,便由我身边人出面去说,自不会冤枉老人,寒了府中人的心。” 是啊,还有一个二夫人,连二夫人都被算计倒了,二房日后是要变天了,瓮芹又有些高兴。 如此一来,这九娘子真正踏上了台,她僵了几年的心,或许也能动上一动,相比大管家,她这排行第四的管家,能拿到手的实在是太少了,金银珠宝做的好东西,她都许久不曾摸过了。 见人闪着贪婪的眼睛,杨灵籁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59章 孩子气 大概是讨好新主子的固定流程, 翁芹开始天花乱坠起来,嘴皮子十分卖力,奈何杨灵籁并非与大多数人一样的性子, 大概是天生的拧骨头, 听不得毫无实际的敷衍,即便是夸赞。 她就坐在那一言不发,嘴角噙着一抹看不清明的笑。 注视之下的瓮芹也许是意识到了, 话赶话的样子终于没了, 变成了极其不自然。 没一会儿,就屈下身子, 主动认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