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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分手 第2节

    他决定辞职读研,领导们颇为震惊,轮番找他谈话,特别是欣赏他的副总,每天都叫他去谈会儿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父母在不远游,还说当年杀退千军万马,好不容易从成千上万份简历中脱颖而出,获得现在这个工作机会,现已成了业务骨干,眼看升迁在望,却放弃大好前途,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云云。

    他部门一把手则给他承诺,只要留下来,好好干下去,明年起直接部门c位,晋升啥的根本不在话下,踏踏实实再干个三两年,薪水翻倍不是梦。

    国企这种地方,每天愉快地混着日子的老前辈很多,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干,所以瓜少这样实干的年轻人,领导还是非常看重和倚赖的,即便条条框框多如牛毛,还是为他画出这么圆、这么香的一个大饼,他的领导也算是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了。可他还是没有犹豫,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在去美国的前半年,受恩师,即二瑞妈的拜托,把二瑞的工作给搞定了,就是自己这家药企,做行政。

    二瑞杭州本地一家各方面都一般般的二本院校毕业,自己专业以及能力也不咋地,同样是打杂做行政,她在民企或是小外企可以随便找,但若想进瓜少那家知名国企,以她条件,远远够不上门槛。

    二瑞学历资历都差一大截,不过瓜少在单位经营这几年,凭他此时人脉,介绍个把行政小妹进来,没什么太大难度。就算有难度,他也得帮她,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她还是要付责任的。

    二瑞从小的志向是做一名化妆师,将来打算去学美容技术专业,知道家里的暴躁老母是不会支持自己的,有段时间颇为迷茫,在参加高考前,终于对瓜少讲出了内心的苦恼。

    瓜少那时其实都替她规划好了:“女孩子报金融、化学、管理、教育这四个专业,不会错。化妆师可以作为业余兴趣爱好,但如果当成一辈子的职业的话,会很累。而且现在做美容,都是靠拉客人办卡消费才能赚到钱,一要厚脸皮,二要好口才,你认为自己做得到吗?”

    可惜她听不进去,执意要去学化妆,并嘱咐他为自己保守秘密。他答应得好好的,却转头就跟她妈说了。她妈一听,马上联合她班主任对她反复洗脑,连吓带骂,连哭带喊。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被逼无奈,最后没能报成美容。

    她妈本来是准备要她去学会计专业的,将来好找工作,凡是个公司,都得有管钱的会计,满大街都是岗位,混个温饱无问题,可是她家族里一个做会计的大妈妈气道:“你妈脑子有问题!劝孩子学会计,天打又雷劈!”

    然后大妈妈跟她诉苦说,做会计这行,不说平时盯着数字算来算去的枯燥日常了,每到月末季末年末还得应付各种审计税务检查,领导随便问个数还要能脱口而出,大到亿万的项目,小到吃饭加油出差补贴,一分一毛都要你心中有数,更不用说,还得时刻防各种要你转账的骗子!太多太多坑了,一不留神就得背锅担责任,好不好的还要吃官司!别人不知道的,看你面面俱到,胸有成竹,还以为你在单位里的地位有多重要呢,但说起工资呢,简直一把辛酸泪,会计薪水的天花板,最多最多,也只能赶上其他专业收入的脚后跟。

    大妈妈心里很苦,说着说着,差点流了泪:“会计这一行业,能出人头地,做到总监一类的很少很少,凤毛麟角,大部分人就是拿着几千块混上一辈子,到退休时,十有八九戴着个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你想想,天天盯着数字,费眼啊!二瑞啊,你可要想好了!”

    她的小脑瓜也想不出自己适合什么,又想要什么,最后和她妈吵了几场,最终放弃了会计,选了另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大路货专业,英语。

    所以二瑞妈电话打过来,同瓜少诉苦说,二瑞毕业后,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时,出于告密而导致的后果,瓜少感觉自己需要为二瑞负责,马上就应了下来。

    二瑞从杭州跑到上海,到瓜少这边的药企来面试,门口排队等候时,随口问身边一个和自己竞争同一个岗位的对手妹子:“哎,你哪里毕业的啊。”

    听对方闲闲答:“哦,我浙大。”

    再问另一个,另一个说:“我华师大,你呢?”

    二瑞有自知之明,怕自己沦为面试分母,便不愿再去上海参加二面,电话回绝了瓜少的好意,道是自己已经找到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助教了。家人一起骂她:“你留在杭州做助教一个月才几钱工资?不过才比低保好一点点!不华那家国企说出去多少体面!你竟然不要去?我看你大概是困扁头了!”

    她家里人骂的没错,事实上她后来去了上海这家国企之后,再和同学们聚会,除了少数几个家里有矿的,听闻她单位名称后,大家都很羡慕,说她是傻人有傻福。

    瓜少把二瑞给弄到自己单位后,又替她去申请单位女宿舍,为保险起见,自己还跑去实地勘察。工厂本身地处偏僻,位于南翔,属于郊区,免费宿舍更是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条件实在不咋地。周边不是厂区,便是农民搭建的私房,不仅卫生状况堪忧,购物出行都极其不便。

    后来两个人也出去找过房子,二瑞刚毕业,贵的负担不起租金;便宜的,卫生和安全状况堪忧。二瑞妈拜托瓜少多费心,乃么瓜少干脆好人做到底,就把二瑞带回到自己世纪公园的家里,一间空房间给了她住。二瑞为了报答他的一片好心,每天洗衣煮菜,打扫卫生,替他照顾他外面捡来的猫狗。他对有人照顾的新生活很满意,很快就习惯了家中突然多出一个租客所带来的种种不便。

    起初两个人的的确确是互帮互助,是纯洁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结果没过多久,同住才不过三四周,一个月不到的样子吧,某一天不知道怎么了,租客和房东互相瞅着瞅着,眼神儿就变了,然后抱在了一起,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二瑞后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犯花痴,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他在勾引自己。

    第4章

    那一天白天,他带着一群东南亚客户去参观实验室,一路行走,一路和客人谈笑风生,她在一旁远远看着,他看到了她,穿过很多人头,从那头看着她,冲她弯起嘴角一笑,令她当时心跳就停了一拍。她看着他,就感到他头上有聚光灯在照耀,以至于他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气质,他一笑,她差点给闪晕。

    一群年轻的东南亚客户里面,颇有几个身着贵价西装气质出众的精英男,可和他站在一起时的场面,令她突然想起红楼梦中宝玉会秦钟的场景,明明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若一比较,却仍有高低之分,所以王熙凤笑着说宝玉:“比下去了,比下去了。”

    可能是她滤镜,反正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她的不华哥。

    然后那天晚上,他在外面跟客户吃好饭,回家很晚了,一到家就脱了西装衬衫,拿着球跑到小区隔壁的小学操场上去踢球。她洗好澡,吃好西瓜,追了两集韩剧,他外面小学操场上踢球结束,也回家了。

    出去替他开门时,看着他一手抱着足球,一手扯起t恤下摆蒙在脸上擦去满脸汗水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声,毫无来由的,心脏开始狂跳不已,莫名心虚,一直低着头,没有再对上他的眼睛。

    她猜想他出汗太多,可能口渴,便去冰箱里替他取冰镇西瓜,他丢下球,单手提着后衣领,一把扯掉后心湿透的t恤,光着上身走到她身后,伸手去冰箱里拿矿泉水。她没有回头,都嗅到他身上大量运动后所释放出来的令人发晕的荷尔蒙,心怦怦乱跳,拿到手上的西瓜又放下,转身想躲开,一回头,就趴到了他光着的胸口上。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她的掌心被他皮肤明显高出自己一度的温度给烫到似的,赶紧抬头看他,在她头顶上方,他正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眼神幽深暧昧,她再次发晕。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感知到她不同寻常的温柔与害羞,轻声噗嗤一乐,然后把汗水湿透的前额乱发撩起来,再大力甩了两下,头发梢以及额上的汗水甩她一脸。她没了平时的聪明伶俐劲儿,也忘了和他斗嘴,竟然就没出声,只是默默后退一步,他跟着向前一步。她后退一步,他就向前一步。她再退,他再向前。不过两三步,她的后背便抵在冰箱门上。然后他伸出手,轻易将她困住,眼睛望着她,稍稍侧头,亲吻了下去。

    ***

    两个人短暂地相爱了一段时间,又很快面临别离。后面一段时间,她就默默看着他准备留学事宜,办理各种手续,从未试图出言挽留,也未问过他一句“你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二瑞各方面资质普通,却贵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到认为他会为自己放弃美国留学,而留在上海。他人帅又多情,又有学历能力和家境加持,何时何地,都不会缺桃花。

    单位里好些同事都在为瓜少舍弃铁饭碗,突发奇想去留学一事而惋惜,无人不说他傻。二瑞每每听到,不过一笑。他们其实都不了解他,这是一个充满野心和欲望的男人。从小到大,他只走上坡路,从不做无用功。所以,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更快地出人头地,更早地成为站在金字塔顶层的那一群人。

    瓜少是什么样的人,二瑞心里其实都清楚。无论是他扬在脸上的自信,还是刻在骨子里的野心,都表明了自己这样的平庸女孩不会是他的终极追求,现在这家中药大厂亦不会是他的目标和归宿。他向往着更远更宽阔的世界,而那里等待着他的,将是更远大的前程。

    所以二人之间,瓜少没有明确说分手,二瑞亦不出言挽留,他们自然也不会谈及将来,因为没必要。他们之间不会有将来。基于对彼此的了解,两个人心中都明白,他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做恋人的程度,但却又认为她达不到做他妻子的要求。

    在出发之前,瓜少和二瑞去淮海路吃了一顿饭。席间,他语重心长对她说了一段话,他跟她说,国企里混,情商高和会说话比什么都重要,对别人,话不说透不说满不说绝。另外就是要时常和上司沟通,要及时汇报工作进展,有推进要汇报,遇到问题更要及时汇报。有时候会说话会汇报比只会闷头做事情更受领导看重。最后就是,工作不分大事小事,一定要留一手留个心,防止被甩锅。

    二瑞就一边听着,一边好笑,想道,这个男人都算瓜的话,那世界上也就没聪明人了。

    一顿散伙饭吃完,二瑞都没去机场送他,肚子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状态不好,还是因为混喝了红酒和生啤的缘故,就感觉作呕欲吐,一个人忙跑回了家。到楼道口,一楼作孽叔在自家门口小板凳上坐着,问她身上有什么吃的没有,她从包里翻出一个早上忘记吃的香菇菜包递过去,和他一起在门口坐了坐。

    作孽叔回家找出番茄酱,往菜包上挤了两大条,顺口问她哪里回来的,她顺口告知餐厅名,作孽叔没听说过,追着问:“吃了什么?”

    “烤肉呀。”

    “啥烤肉呀?”

    “m12,日式和牛。”

    “要几钱?”

    “不知道,瓜少买的单,大概两千多块吧。”

    “两个人吃掉那么多?要两千块?啊呀!”作孽叔闻言咋舌,继而顿足,一脸不可思议和惋惜,“你们两个被人当葱头斩了呀!牛肉牛排要去豪享来吃呀!豪享来的菲力不嫩吗?丁骨牛排不香吗?铁板一端到跟前,把调好的黑胡椒汁往上一倒,滋滋滋地冒热气,牛味一下子就上来了!老老嗲!”

    二瑞不停揉胸口,借以压抑呕吐的感觉。虽然烤肉店的和服小姐姐温柔又漂亮,和牛的大理石花纹绝美,但也许还是清美鲜食门店里打折的猪后腿比较适合她。半天,呕吐的感觉终于压下去,她从包里找出一包白盒万宝路,跟作孽叔讨来打火机,点上一根,深吸一口。

    “买了烟?还是万宝路?哦哟,小姑娘你绝对可以的!”作孽叔眼前一亮,激动地把涂满番茄酱的菜包一口塞进嘴里,二瑞手上的烟盒一把给抓过来,一下子揪出十来根。

    二瑞警告他:“好意思吗?别这么黑心,放回去,放回去。”

    “别这么小气嘛!”作孽叔看她脸色,一点点的试探,把揪出来的烟支一根根放下去,最后只被允许保留两根。讪笑着点上一根,和她一起吞云吐雾起来,“瓜少还会回来的吧?”

    “谁知道。”

    “他是独子,爸妈在国内,房子也在这里,总不见得不回来咯,不回来他爸妈怎么办?别伤心,几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切,我伤什么心?你以为我是王宝钏?还得苦守寒窑,等他回来?帮帮忙,分就分呗,有什么大不了,早就分习惯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和他分着分着就习惯了的意思。”

    一回生,二回熟,分着分着就习惯了。这一次,是他们人生当中第二次的分手了。

    ***

    两个人第一次好上,还是在读书那会儿。二瑞初中时,瓜少念高中。两家人家住在同一个家属小区里,两个人的爹是上下级关系,瓜少爹是一家央企招标部负责人,二瑞爹是司机,为瓜少爹开车。二瑞妈则是瓜少班级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带他整三年,因为这两层关系在,两家大人比小区里其他同事邻居们的关系更为亲近些。不过两家孩子就很一般了,瓜少人学霸,只混学校里的学霸圈子,从不带二瑞这样的学渣玩。

    二瑞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深受小区大妈阿姨们喜爱,因为可爱,眼睛大大,脸蛋圆圆,长着一副聪明面孔,其实不然。她头脑不及她妈三分之一。她智商随爹。她妈很能干,业务能力非常之强,一口英语发音不要太正宗,听上去像是美国回来的正宗美国人,而她爹,做了半辈子专车司机,后来沦落成为看门大爷。

    二瑞妈年轻时心高气傲,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生生把自己耽误成了老姑娘,最后被邻家司机大哥,也就是后来的二瑞爹捡了漏。她感觉被丈夫拖了后腿,未免灰心丧气,认为自己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到顶了,就一心想把自己两个孩子培养成才,奈何姐弟俩资质太过普通。二瑞偏科严重,成绩常年保持中等偏下水平,她弟则三门功课倒数,仅完成每天作业都要靠武力。

    二瑞妈天天唠叨抱怨,甚至体罚打骂,姐弟俩也无所谓,照样玩,一点心事也没有。两块朽木着实难雕,再怎么逼,也逼不出成果来。二瑞妈失望透顶,遂放弃这两个亲生的,转而将目光对准别人家的孩子,工作之余办了个免费辅导班,无偿为亲戚朋友乃至同事家的孩子辅导功课,铁了心要培养几个栋梁之才出来,以施展平生抱负。

    瓜少他爹正好在这个时期在单位被卷入派系斗争,最后以失败告终,不得已下了台,转到后勤部门去养老,待遇自然也一落千丈。他的司机,即二瑞爹为领导打抱不平,在单位里发了不少牢骚,因此受到牵连,也被踢到保安科做看门大爷去了。瓜少爹呢,因为此次失败大受打击,随后身体出了生病,后勤部门还没去报道,就直接住进了医院,瓜少妈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丈夫,家里乱了套,就在这个时候,二瑞妈趁虚而入,跳出来跟瓜少妈商量,把瓜少接到自己家里照顾,顺便督促他学习。

    第5章

    天知道二瑞妈有多羡慕老中医,她心想老中医大概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才养了瓜少这样一个儿子出来,如果有可能,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家的两个学渣打包起来去换人家一个学霸。

    老中医那段时间无暇照顾家庭,儿子去皇甫家,由班主任亲自照料,没有比这更好更妥当的选择了,于是把儿子交给了二瑞妈。二瑞妈得偿所愿,把瓜少给接到家里来照顾和辅导,这一呆,就是小半年。

    二瑞妈觊觎老中医的学霸儿子很久,这次揽了美差在身,不要太兴头,照顾起别人家的孩子来,那个无微不至,辅导起瓜少的功课,那个尽心尽力。反正当时瓜少在皇甫家待遇有多好,皇甫家两个亲生学渣的待遇就有多差,有了学霸的对比,两姐弟被亲妈嫌弃得不行。

    小姑娘那时候极其喜爱一切带骨头的零食,从她爹那里领了零花钱,第一件事就去买辣鸡爪子、辣鸭脖子回来啃,每天做作业前,总要先啃上几只,啃完,书本或是卷面上总是落一层骨头渣和辣椒碎,然后她还得再花上半天时间喝冰可乐解辣,嘴巴就不停发出嘶嘶嘶,或是滋滋滋的声响,往往瓜少这边一套卷子都结束了,她那里作业还没开始做。

    瓜少的书桌紧挨着她的,每天就被迫欣赏她啃鸡爪子鸭脖子,这个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就瞄着她。被他瞄得紧张了,或是不好意思了,坏了,鼻炎就要犯了,开始不停擤鼻涕,手边一摊带血和鼻涕水的纸巾,简直惨不忍睹。

    二瑞身为正宗学渣,学渣该有的毛病她都有,其中最要命的当数严重的拖延症,一般不磨蹭到最后一刻绝不做作业,为此三天两头被她妈打手心,要不就是被劈头盖脸骂。小姑娘一哭就爱擤鼻涕,鼻头捏多了,手边又是一摊带血和鼻涕水的纸巾,每天都惨不忍睹。

    因为父亲工作不顺长期住院的缘故,这个时期的瓜少性格有点乖张,过得有点潦草,头发长到遮住眼睛都不愿意去理,每天总是独来独往,疏远了从前很多朋友同学,自然也不太去搭理二瑞姐弟。二瑞每每被她妈拷问,题无论如何做不出,逼急了的时候,会眼泪汪汪地转眼去看瓜少,以寻求帮助,他像是看不见二瑞眼中的求救信号,往往回她一个礼貌微笑,over。

    后来有一次,二瑞晚自习回来,发现他躲在楼下小树林里偷偷抽烟,想到大仇可报,心里那个开心啊,急得手上书包一甩,三两步往他面前一跳:“嘿!高中生不学好,敢抽烟!你等着哈,看我不去跟我妈和你妈讲!”

    他把唇间的香烟屁股丢到一旁,烟盒里重新取出一支,叼在嘴上,重新点火。树林里有点小风,他两只手围住火,微微侧着头,烟点上,吸一口,眼睛半眯着,透过额前乱乱的卷发,扯着嘴角,冲她呲牙一乐:“呵——”

    二瑞呆呆看着他被烟熏得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心脏自己忘了跳,过两秒,才加倍补还她。砰的一下,砰砰砰的好多下。状最后没有告成,她怀疑自己早搏,落荒而逃了。

    二瑞妈自诩文化人,最喜伤春悲秋,平时有事没事都要去西湖走一走,小小墓旁转一转。某次又去,家里一串大小孩子们也跟了过去。二瑞把她爹给她新买的一辆漂亮粉红色自行车也骑了过去,准备在湖边上绕上一圈,炫耀炫耀。

    到了西湖,二瑞吹着风,踩着她的漂亮又神气的粉色自行车,在游人中灵巧地穿梭,正开心骑着,迎头有年老游客冲她大踏步走来,对方可能眼神儿不太好,步子又太快,她来不及反应,都忘了刹车,也忘了躲开,眼看着要和对方撞到一起,忽然横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上来就把她的自行车把捏住,在撞人之前,生生把人和车拉住。

    来人是瓜少,他把她车把捏住,低声警告她道:“人这么多,不许再骑了!”

    她惊魂未定,想不骑就不骑,准备从自行车上下来,动作却比平时笨很多,一只脚落地不稳,身体往他那里倒去,他捏着车把站着没动,也没来扶她,她就这么直直地歪倒到他身上去了。慌乱之中,她伸出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揪住不放松,从他怀里抬头看他,与他视线相交,对视的那一秒时光,又从她这里偷走了她两拍,也许是三拍心跳。

    当时她倒在他怀中,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想发脾气,怪他不及时扶自己一把,谁料一张口,却是带着些微气音的撒娇:“不华哥……”余下的话不敢再说,只有闭嘴,才能把那个令她面红心跳的小怪兽在心底藏藏好。

    这年的二瑞是一个初二女生,到初二这年,她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六一了,在一众营养过剩的女同学里面不算很高,就一般水平,但比例却非常好,两条腿又长又直,特别是胸与臀,前凸后翘,她大概自己也知道,所以特别喜欢穿小短裙,美呆了。而且小姑娘还特别喜欢笑,一笑,首先露出的那两颗对称的白白的小门牙,会令人马上联想到森林里面蹦蹦跳跳的诸如小白兔小松鼠一类的小动物,无限可爱。总之青春无敌美少女就是了。如以四千年为标准加以衡量的话,客观来说,小姑娘至少得有两千八百年的美貌度。

    那天,西湖边边上,两个人一站一歪,互相瞅着瞅着,二瑞的脸,一点点红了。他想把二瑞拎起来,目光无意中落到她连衣裙领口内,领口内半隐半现的风景令他心头亦是一惊,慢慢的,脸跟着也红了。

    那一天,他帮她推着她的自行车走了好远,没说什么话,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很温和,把她从人多的地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走在人行道内侧的动作也很温柔。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做作业时,她一套习题做不完,被她妈骂,她哭哧乌拉,开始她擤鼻涕擦鼻血的表演。他眼睛瞟着她,不做声,漫不经心地转自己的水笔。终于等到她回头,可怜巴巴眼泪哗哗:“不华哥……”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拿来我看看。”

    二瑞功课稀烂,是因为有限的聪明劲儿都用在学习以外的地方了。从游西湖那一天开始,她凭小聪明晓得不华哥内心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讨厌自己,所以那以后,一有功课问题,就理所当然去找他,早先是上演苦情戏,效果一直不大,后来直接改撒娇:“不华哥……”

    就此赖住他了。教学渣学习有多痛苦,谁教谁知道。

    二瑞偏科严重,文科成绩和理科成反比,被她妈狠揍一顿后,文科偶尔能冲到班级前三,理科却永远只能在及格线挣扎,稍微难一点的题,怎么讲都听不懂,再揍都没用。而与二瑞相反,瓜少擅长理科,他热爱一切可以转化为公式的东西,且极其喜欢考试,考试会让他有一种横扫试卷藐视出题老师的快感,所以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二瑞这样的笨蛋,教她弄懂一道难题,比他自己上课都费力一百倍。

    他心情好时,会很耐心地跟她长篇大论讲道理:“只要肯付出时间去学习,就必然能取得好成绩,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发展,可唯独努力不会背叛你,考高分占名头,你家人和老师会开心,在得到他们肯定、表扬和爱护的同时,还可以折磨到竞争对手和所有不喜欢你的人,你想想看,世界上还有比这收益更高、更值得去做的事情吗?”

    可是对于二瑞来说,当然有比努力考高分更值得去做的事情。比如琼瑶剧呀,比如爱情小说呀,比如和女同学们一起逛街买零食呀,很多很多。看他着急,她反过来安慰他:“你别急呀,我把我鸡爪子分给你两只吧?很好吃的。”

    按瓜少脾气,一般是不太愿意搭理这样头脑不清楚的笨蛋的,但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耳鬓厮磨,不知道怎么搞的,也不晓得是谁主的动,等一回神,发现和这个学渣手手摸了,嘴嘴亲了,胸也袭了好几把。

    学霸和学渣的恋爱,痛苦并快乐着。

    谈了恋爱的二瑞,榆木脑壳还是不开化,瓜少有时会很发愁地看着她:“皇甫啊,你有点上进心行不行?连大学都考不上的话,你这一辈子怎么办?连个像样的学历都没有,你就只能在底层混着了。”

    二瑞听了,毫无羞愧之意。她人懒成绩差,和他一比较,连写出的字,都像是虫子爬,可又怎么样,她依然活的很开心。这个世界上,又不是人人都想要站到山峰上,去欣赏一览众山小的风景。人生短短几十年,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干嘛呢?她又不要做挥金如土的亿万富翁,住800平的宅邸,出行乘几千万的专机,再圈坐山头,买个小岛什么的。反正她将来随便哪里找个工作,能够衣食无忧,无需过捉襟见肘的日子就好。

    不过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和略带着些无奈的目光,二瑞开始认识到,不华哥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